兜兜轉轉,祁安最終又跟着夏星眠回到了沉夜。
看着眼前熟悉的招牌,大概是這幾天經曆了太多事,祁安甚至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了。
我好像很輕易得接受了教授可能跟反政府組織有聯系。
祁安用力揉自己的骨節。
希望這是好事。
推開大門,沉夜的布局一如既往,工作人員們也都各司其職,隻是門口的侍應生不知去做什麼了。
“祁安,我記得你說過,你認識這裡的老闆?”夏星眠輕車熟路得将祁安帶去了一處卡座,“你在這裡坐一會兒好嗎?我進去找個朋友聊聊,一會兒陳老闆會過來的,你也可以跟她叙叙舊。”
此時的夏星眠帶着一個遮住半臉的金色面具,看上去還是溫文爾雅的樣子,卻又透露出幾分危險。
這裡的員工好像也很熟悉她的樣子,從她進門開始,大家隻是看了她幾眼,就都去忙自己的事了,沒有人上前詢問她為什麼會在非營業時間擅自進來。
“好的教授。”
聽到能再見到陳晨還是讓祁安感到些許寬慰的,至少真的可以當面道歉了。至于其他的事,她現在不想再多想了。
她隻想好好想明白,自己現在該相信誰,該做什麼,該向哪裡走。
“現在你們倆才是好朋友。”為什麼呢。
議會可能在追殺我。為什麼。
在中樞議會的管轄之下,14區竟然會破敗到這種程度,這跟我在1區的議員彙報會上聽到的完全不同。為什麼。
教授跟反政府者有聯系。為什麼。
這些問題被祁安羅列出來,一條條分析其中的關聯,但是根據她現有的認識和已知的規則,她沒法找到任何合理的答案。
她這個時候忽然想到教授曾給她念過的一句詩。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江鎏,你這麼快?”
夏星眠走進辦公室,就看到江鎏已經端着杯水在等她了。
“哼哼,也不看看你們在哪,14區哎!我對這裡的了解你是知道的。”江鎏好像有點得意的樣子,故作潇灑得甩甩自己的長發。
夏星眠挑挑眉,謹慎地走到落地窗前把厚實的窗簾拉上,然後走到江鎏旁邊坐下。
為了避免被人從外面觀望,這個密室裡的窗簾格外加厚過,也正因如此,它看上去也很适合藏人。
她們都不喜歡這種可能背對敵人的感覺。
“林淺溪的情況,你知道了吧。”
夏星眠懶洋洋得斜倚沙發扶手,挑了個江鎏最“讨厭”的話題開場。
聽到林淺溪這個名字,江鎏微微坐直身子:“哼,我都那麼警告她了,她還蠢着要回去找死。”
哦……
夏星眠身子前傾,拿起另一個杯子,在手中轉了轉,笑道:“都知道她已經回去了啊,看來是很在意。”
江鎏的眼神不自然得晃了晃:“嘁,明明是你那個時候不惜暴露點什麼提醒她來着,要我說,是你更在意還差不多。”
“是啊。”夏星眠倒坦誠極了,“她無意中幫我一個大忙,我當然在意她。”
……
聽夏星眠這麼說,江鎏徹底坐端正了:“你不會真的想任由祁安這樣下去吧?萬一她把所有事情告訴姜瑜笙怎麼辦?未免賭的有點太大了。”
“好像是有點,”夏星眠摸摸右手指節,“但是有什麼關系呢?最壞的情況也就是再‘死’一次?況且,你知道,我不會輸的。”
江鎏太了解夏星眠了,看她說出這些話時眉眼松弛的樣子,她就知道夏星眠已經下定決心。
夏星眠平時喜歡穿白大褂,披着長發,在研究室裡還會帶上一副度數不高的金絲眼鏡,所有人都說,夏星眠是智研院裡最不像天才的天才。她好像沒有半分迂腐傲氣,對誰都是溫和的樣子。
可其實夏星眠才是最驕傲的那個。她的驕傲來源于她的能力,她永遠相信自己的判斷。
當然,也來源于她從不畏懼失去。
認真打量着夏星眠,江鎏忽然有些感慨。
如果議會當年不做那種多餘的事,大概也就不會招惹上夏星眠這種難纏的家夥。
她和夏星眠目标不同,做派也不同。
對于江鎏來說,能現在報的仇絕對一秒鐘都不能多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要報複就要痛痛快快聲勢浩大;對于夏星眠,她幾乎從來沒真的怨恨過誰,大部分冒犯她都會一笑了之,而對這唯一一份仇恨,大教授拿出了十足的耐心,等待能夠一擊斃命的時機。
如果沒有夏星眠,為了曾經的往事,也為了自己的理想,江鎏大概早就會忍不住沖去1區殺姜瑜笙了。
但是夏星眠對她描述的計劃和“未來”,也确實很有意思。
至少,會比直接殺了那個雜種有意思的多。
搖搖頭,把自己對于美好未來的暢想暫時搖出去,江鎏恢複剛才不大正經的樣子:“不過呢,這次的情況也真的不算太好。我是真沒想到,在14區這個地方,他們居然也學會了裡應外合了。”
“嗯……也就是說,那個小陳?”
“對,是他告了密。”
江鎏諷刺得笑起來:“他們還挺會開價的,三百莫斯,在14區,這個價錢确實足夠買人一條命了。”
想了一下,夏星眠問道:“你殺了他?有别人知道嗎?”
江鎏驚愕得睜大了眼睛:“喂,怎麼,夏教授不會這個時候善心大發吧?”
輕輕撫過杯口,夏星眠搖了搖頭:“不是,據我所知,這裡的員工每個月工資可以說是高到離譜了。我隻是覺得,有的小朋友知道這件事,恐怕會善心大發。”
“放心吧,我和陳晨一緻決定,這件事不能說出去。不過說到祁安,你看到那些通緝令了?”
“嗯。林淺溪說,是一個叫石澤的人讓執法局的人貼的。”
“石澤……”江鎏略一思索,“14區那個總長大人?”
“對。你覺得會是誰?”夏星眠看向江鎏。
“石澤那個家夥,屬于……有賊心沒賊膽。他想在14區掌權,但又不敢公然反抗議會。不過,我覺得這裡的次長倒是有可能。”
“次長?”
“對,李那個家夥已經把14區的政府系統查清了,要說敢這個時候邀請你見面,還能這麼聰明得把自己撇幹淨的,也就隻有她了。”
江鎏起身去旁邊的書架上拿了一疊資料出來:“你看,政府系統人員名單和資料。我先前已經篩過一遍了,感覺隻有這個言衿可能性最大。”
接過資料,夏星眠一邊一目十行得浏覽,一邊問道:“話說李那家夥現在在哪?今天黑進第一軍區系統那個人不是他吧。”
攤攤手,江鎏回到:“不知道他在哪,一般來說他都會待在中層區那邊的。今天哪有什麼黑進系統,不知道是誰,直接給林淺溪的副官發送的密件。李說他暫時搞不定,畢竟對面是用1區網絡加密系統二次加密發送的,他在中層區,我感覺很難查出來發件人了。”
看完言衿的資料,夏星眠敲敲紙面:“的确,也實在為難他了。這個言衿确實看上去有野心,而且履曆也很不錯,為什麼她會一直待在14區?”
“不知道啊,可能也是跟我一樣的傻子呗。”
夏星眠笑了。
“我可不認為你是傻子,反抗者小姐。”她将手裡言衿那份薄薄的資料卷成圓筒握在手裡,“你是野心家,是抗争者,我不認為一個理想主義者應該被稱為傻子。”
“你……”江鎏忽然語塞。
“所以我想,這位言衿小姐,說不定是和你一樣的理想主義者?”
但很快夏星眠就歎了口氣:“可是很顯然,現在我不想直接去找她,這樣太過危險;她什麼時候能找到我……隻能賭賭我們的運氣了。”
“你覺得她找你想做什麼?提前聲明,我可不想你在14區突然不明不白變成什麼恐怖分子。”
“我也想不明白她的目的,但是我覺得,大概是大事?不過我也隻能在能力範圍内給她一點幫助了。我們不能完全失去對上層區的認知,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