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漫長的一天。
林淺溪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在心中歎息。
14區,沉夜。
祁安已經跟夏星眠商量好了自己的“報酬”,正和她們講述着自己下一步的計劃時,突然酒吧大門被人敲響了。
“老闆?老闆?”門衛猶豫的聲音傳來。
陳晨跟夏星眠對視一眼:“怎麼了?”
“老闆,門口有位小姐想要進去,她說是江鎏女士讓她來這裡的,她有話要說。”
祁安眨眨眼,小聲問到:“教授,我要去開門嗎?”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祁安起身去門口打開了門。是一個看上去20歲左右的女孩兒,衣着整潔,一頭漂亮的棕色長發,她手裡緊緊攥着什麼東西,顯得很是緊張。
“您好,小姐,請問您找誰呢?”祁安站在門口詢問。
“您好……我找江鎏姐姐……她,她在嗎?”大抵因為看到來開門的人是她不認識的人,女孩兒的神色明顯更緊張了。
“她暫時不在,”看着眼前小姑娘緊攥着雙手,祁安也有點緊張了,她學着夏星眠的樣子,用更和緩的語調說話,“不過不用緊張,如果她讓你來這裡,我想或許你可以跟酒吧的老闆講講原因;當然,你也可以過一會兒再來,江鎏很快就會回來的。”
“陳老闆……她在的話,也可以。”
聽她這麼說,祁安先松了口氣。她立刻轉身叫來了陳晨,然後謹慎得靠在門口戒備。
陳晨也不認識這女孩兒,她走過來,笑眯眯得問她來找江鎏是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江鎏姐姐以前跟我說,如果遇到什麼麻煩或者有什麼不尋常的事,都可以來這裡找她,”門口的女孩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把手裡攥着的東西展示給陳晨看,“我今天在東區那邊,聽到有一些拾荒人在讨論說沉夜酒吧窩藏了通緝犯……”
女孩兒手裡握着的是一支錄音筆,陳晨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江鎏平時會用的那種。
聽到她說窩藏通緝犯,祁安不冷靜了,她立刻轉身想要确認消息源,但陳晨先一步拽住了她。
“小妹妹,我們進來說,可以嗎?”
現在已經是10月末,雖然還不到冬天,但秋風已經十分刺骨。女孩兒的穿着雖然整齊幹淨,但就保暖來說,還是實在太單薄了。陳晨看着她被凍得通紅的雙手,默默把酒吧空調的溫度調得更高了些;夏星眠則倒了杯溫熱的水遞給她。祁安看着她們都有事做,急得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把自己身上的風衣外套脫下來,小心翼翼得披在她身上。
“啊……謝謝……”
女孩兒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握着手中的溫水,拘謹得向祁安道謝。
“不客氣不客氣……”祁安眨眨眼,有點不好意思得摸摸頭發。
看着她似乎從寒冷裡緩過來了,夏星眠便坐在她對面,溫和得問道:“不用緊張,小姐。如您所見,這裡是一間酒吧,來到這裡就是我們的客人了,所以您不必太過拘謹。請問您叫什麼名字呢?我沒有聽江鎏提起過她今天會有朋友來訪。”
掌心的溫度和夏星眠和煦的态度好像成功緩和了她的情緒,她慢慢鎮靜下來:“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紹,不過我想,大概你們并不認識我。我叫林霖,其實也不是江鎏姐姐的朋友。隻是江鎏姐姐她以前幫過我,所以,我聽說她常來的酒吧……窩藏了通緝犯,就想到要來告訴她。”
“啊!林霖!”陳晨一拍手,“我聽江鎏提起過你,她給你……借過錢?好像是。嗨,既然都是朋友,不用這麼緊張啊,我們不是壞人,你也不是壞人,對吧?”
說完,她又晃晃自己的雙手,然後握拳将兩隻手一起放在林霖眼前:“小妹妹,來,要不要選一隻?”
林霖詫異得看了她一眼,小聲說:“呃……右邊?”
“哇哦,右邊!”陳晨笑眯眯得将右手舉起來搖了搖,“右邊,當當!”
她把右手放下,伸開手掌,手心裡靜靜躺着一顆巧克力。
陳晨這個人大概是有什麼魔力,她總能很順利得跟很多人聊在一起,連很少與人類溝通的祁安,跟陳晨待在一起時都不會感到拘謹,反而很輕易就能被她調動情緒。前幾天祁安還在問她是不是有什麼溝通技巧,陳晨則得意得表示這是她的生存小技能,概不外傳。祁安當時不服氣得說,她隻是碰巧遇到了一個可憐又不善言辭的仿生人,才能在聊天時占盡上風。可現在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看着那顆巧克力笑起來,祁安又覺得,陳晨大概真的會什麼概不外傳的魔法。
“喜歡嗎林霖?”陳晨也笑,将那顆巧克力糖果遞給她,“你太緊張了,吃巧克力會讓心情變好哦。别緊張,也别害怕,不管你聽說了什麼,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祁安有些羨慕得看着林霖拆開巧克力的包裝,把那顆糖果放進嘴裡。作為仿生人,她無法像人類一樣進食,自然也沒法知道巧克力的滋味。
夏星眠在邊上看着祁安有點眼巴巴的看着林霖手中的糖果,忍不住輕輕笑了。她伸手将祁安拉到自己身邊,輕聲耳語道:“祁安也想要嗎?”
祁安可憐兮兮得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教授,我不能吃這個……”
“呵呵……”夏星眠捏捏祁安的耳垂,“那怎麼辦啊小朋友?我想想辦法,給你研究巧克力味的營養劑?”
“真的嗎!”祁安眼睛一亮,“教授!我想要那個!”
小孩子。
夏星眠隻是笑,擡手揉揉她柔軟的頭發。
或許是她們倆表現得太親密,林霖忍不住輕輕拽拽陳晨:“那個,她們倆是?情侶嗎?”
“嗨!”陳晨攤攤手,做出一副沒眼看的表情。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眼看着林霖逐漸放松下來,她們終于開始正式繼續剛才的話題。
林霖詳細向她們描述了自己的經曆——
大概幾小時之前,林霖正在一家典當鋪打工。那家當鋪是江鎏推薦她去的,生意還算不錯,為了能早點還上江鎏借給她的錢,她每天都會在當鋪打烊之後再去東區的廣場附近碰碰運氣,看那邊能不能撿到些有價值的瓶子、廢鐵。
今天她的運氣大概是格外好,她在廣場旁邊的4000号街道附近看到了一堆扔在地上廢棄了的鐵架,雖然那堆東西看上去有些沉,但林霖還是決定想辦法搬走它們。正在她思考該怎麼把這堆大家夥移走時,遠處搖搖晃晃走來幾個醉酒的拾荒人。在14區生活了這麼久,林霖很清楚,執法者不會管,這些喝醉了的家夥仗着一點酒勁什麼事兒都敢幹。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決定先躲起來,如果他們不動這些東西,那就等他們走遠再想辦法。
可她沒想到,那幾個醉醺醺的人居然一邊走還一邊嚷嚷着什麼“通緝犯”,“酒吧”,之類的話。林霖記得,曾經幫助過自己的江鎏告訴過她,如果自己遇到什麼無法解決的問題,可以去娛樂街,那裡有一家叫“沉夜”的酒吧,如果說是江鎏介紹來的,就會有人幫她;當然,如果平時遇到了什麼奇怪的事奇怪的人,也可以去那裡。所以聽到這些人的話,她馬上覺得江鎏會不會卷入什麼麻煩裡,于是就又跟了上去。可是他們幾個醉得太厲害,隻反反複複嚷嚷着要向政府舉報,要拿賞金,“夏星眠”什麼的。很快這幾個人就天為蓋地為席得倒在街邊睡着了,而她則回家緊張得想了很久,最終決定把這件事告訴江鎏。
“太危險了!林小姐,您這樣真的很危險!”她話音一落,祁安立刻說道,“14區的治安問題這樣差,您跟蹤拾荒人,很容易有危險的。”
“是這樣沒錯,但是當時情況緊急,我一下子,就沒想太多……”林霖愣怔着開口。
夏星眠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語氣十分認真:“林小姐,祁安說的對,您的行為的确很冒險。但我十分感謝您願意為江鎏,為我們帶來了這個消息。至于江鎏自己那份感謝,我想她快回來了,屆時她應該自己表達。不過……出于對您安全的考量……”
陳晨立刻插話:“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林霖你願意到我這裡打工嗎?你知道的,酒吧的工作時間跟當鋪剛好錯開;江鎏給你介紹了當鋪的工作,我也不好直接挖走你,不過,到我這兒兼職打份工,我給你開的工資會比你自己去碰運氣更高哦。”
林霖這下真的有點楞了,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還順便找到了一份工作。
“那個……那,我需要面試嗎?”
“當然不用了,我就是這裡的老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晨。你現在可以開始工作嗎?”
“可以……”
“那太好了,你這份工作的第一個任務——去樓上找個空房間休息吧,現在太晚了,讓你現在回去,我實在不放心。”
林霖聽完,倒是很聽話得準備上樓找個房間,走到樓梯口,她轉過身,認真得開口:“其實……我不太關心江鎏姐姐是不是真的窩藏了什麼通緝犯,但是,這件事恐怕是真的吧?如果我沒想錯,我現在是不是也很危險?你們沒有完全相信我,保護我,同時也要把我控制起來,對嗎?”
夏星眠一聲輕歎。
“是的,林小姐。不過,我向您保證,我們沒有要軟禁您的意思。您說的話,我不能輕易完全相信,但隻要我們求證過後,我們一定想辦法保證您的安全。那支錄音筆是江鎏給你的吧?我們都認識,江鎏不會随便把這種東西給不值得信任的人。”
“可……您為什麼會覺得我陷入了危險?我隻是悄悄聽了聽他們的對話,我确信那裡并沒有其他人。”
“不,林小姐,”祁安站起身,表情十分嚴肅,“像這種有可能關于一大筆賞金的消息,是不可能出現幾個人共享,還在街上大咧咧喊出來的情況的。每個人都會想獨吞那筆錢,即使他們不一定真的有命花出去。”
林霖聽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沉默了一會兒,她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本來想隻講給江鎏姐姐,但是……我前面還聽到,那些人裡一個男人說,這件事是從南區分局傳出來的。”
“南區分局!”祁安心裡一驚,她趕緊往外沖去,甚至夏星眠擡手拉她一下都沒拉住。
“祁安!怎麼了?”看着她這麼着急的樣子,夏星眠和陳晨都站起來了,夏星眠疾走幾步去追,林霖也在樓梯口不解得看着她。
“那個小隊長!”祁安站住,表情懊惱得看着夏星眠,“教授,我早該想到的!隻有張貼那個通緝令的人死了,這件事才能算死無對證!她幫了我,我得去确認她是不是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