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顯城郊失火”這個消息很快就登上了清顯日報。
緊接着,又迅速消失在日報電子刊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
“你說,我們這樣真的能行嗎?我還是很想回家去看看……”祁安盤着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她右手手肘撐着腿,魂不守舍地盯着正對着她的牆上挂着的一幅畫——那幅畫看着很奇怪。
孟墨雨真的很可靠,她帶着林淺溪和祁安一路從靠西北邊的清顯城郊回到了西南方的定海城區。
定海城區西邊就是1區最大的海洋,定海。這裡離主城區很近,許是因為星系連月來的風波,越往主城區走,一路上的安檢就越嚴苛,更不用說上層區的天網系統,這裡的監控可說不可能出現任何一點死角。
但孟墨雨顯然提前想到了一切,她設計好的路線全程避開了所有可能有人類檢查的關卡,隻用了不到三個小時就安全抵達了她在定海城區提前準備好的安全屋。
“我知道你想回去……可是現在急不來啊。墨雨早先不是就說,現在夏教授的别墅幾乎裡三層外三層被圍住了,有四十幾個軍用仿生人跟三個軍方指揮官在那兒,我們現在實在去不了。”
林淺溪整個人窩在一張躺椅上,指尖夾着的香煙正有一縷縷白煙向上飄。
她好像也有心事。
祁安的視線轉回畫作上扭曲而怪異的色塊,又問:“那……孟副官什麼時候回來呀?”
林淺溪的手指在煙身上輕點兩下:“不知道。但是,她說清顯的事很快就會有結果,想來是快了。”
祁安又“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林淺溪擰擰身,又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她以前在軍部的時候,總想着沒事幹的時候溜出去找樂子尋刺激,可現在她但凡出個門都像進了大逃殺的劇本,倒反而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抿抿唇,她組織了下語言,又挑起一個新的話頭:“祁安……你說,假如有一天,你突然發現,原來夏星眠跟你以前想的一點都不一樣,你該怎麼辦?”
祁安的注意力幾乎全在那幅油畫上。
整張畫上幾乎隻有濃重的黑色和紅色,兩種顔色的色塊交織着堆疊滿整張畫紙。祁安看不懂畫,隻覺得它看上去壓抑詭異,卻讓她無法移開目光。
聽到林淺溪的話,她好不容易将心神從畫上移開,又細細想了一會兒林淺溪的問題:“什麼意思?為什麼會不一樣?”
林淺溪捏了捏下巴:“就是……比如,你以前覺得夏星眠是一個特别好,特别溫柔的人,可有一天你突然發現,她一點也不是好人,那你還會喜歡她嗎?”
祁安手撐着腦袋想了半天,最後困惑得反問:“為什麼?如果我以前一直覺得教授是好人,她為什麼會突然變壞?”
“因為你以前根本不了解她,”林淺溪歎了口氣,“因為她讓你看到的隻是她的僞裝,其實她根本不覺得你很好,她隻是想要利用你。”
林淺溪嘴快,沒忍住把自己心底裡一直以來的疑問都問了出來,可說完她才反應過來不對。
“等等!我不是那個……你别哭!”
完了。
林淺溪看祁安眼淚不要錢一樣往下掉,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正當她想着該怎麼補救一下自己說的話時,卻聽那個無聲流淚的仿生人委屈地發問。
“淺溪,如果教授是壞人,我是不是就不能喜歡她了?”
——
安靖城區背靠定海,一年四季風景如畫,不少1區的富商政要都在安靖城區購置地産,希望在這樣安适的地方頤養天年。
今日,定海邊的汀沙海岸被包了下來。
微風和煦,水清沙白,現在還是半下午,晚宴開始的時間還差得遠,海岸邊四通八達的路邊卻一早停滿了高級能源車,據說千金難求的K40竟然已經算是其中最低調的存在;離海岸不遠處已被安排滿了軍用仿生人,平日裡日夜亮着的懸浮燈帶上今天沒了廣告語,而是樸實地改成了汀沙海岸的風景圖。
來來往往的人們身上幾乎都穿着看似質樸的西裝三件套,李卻能一眼認出,這些人身上都是最頂級的手工定制,最便宜的估計也要上萬莫斯,更不用說他們戴着的那些看似普通的寶石袖扣,胸針,腕表。
如果今天有什麼不開眼的人來搶劫,僅僅拿走點他們身上的“點綴”估計都夠下輩子衣食無憂了。
跟這些人一比,這場歡宴的主人,正站在遠處跟人交談的卡爾倒顯得格格不入——他隻穿了一套普通牌子的西裝成衣,全身上下沒什麼貴重的飾物,手腕上的腕表甚至是姜瑜笙剛剛提拔他做秘書時送給他的。
實在很會凹人設。
李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杯,漫不經心得想。
他喜歡錢,卻向來對名利場避之不及——畢竟他這樣的性格,要裝正經人實在太累,這也是上層區大部分人根本沒見過他的原因。
可惜實在因為他“高瞻遠矚”,早早下了姜瑜笙的賊船,現在這種場合,如果不來,反而容易露餡。
新任議長設宴邀請上層區的支持者,他這個最早跳反的人不來算怎麼回事兒?
況且,這裡說不定不止有錢賺。
李這麼想着,微眯起眼睛裝作欣賞風景般四下張望。
他雖然心裡吐槽那些富商政要揮金如土,可自己身上這身行頭也不便宜,甚至可以說,是貴得離譜。
他在上層區的人設一直是溫文爾雅的大少爺,是以他今天沒按着自己一貫的喜好穿那些亮眼跳脫的服飾,隻穿了一身煙灰色雙排扣薄西裝,内裡是規矩的藏青色馬甲和淺藍色襯衫,挺直腰背往那一站,倒真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樣兒。
“李先生,好久不見。”
李環顧四周想要找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見的人,偏偏這時一道熟悉的,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來。
……
李臉上故作謙和的笑容差點直接垮掉。
“伊諾克女士,好久不見,”李轉過身,努力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微笑着沖站在自己身後的女士颔首,“您最近春風得意,我還以為您要忘了我這不起眼的小角色了呢。”
說她春風得意都顯得太過保守,自從姜瑜笙下台,她的丈夫,約克家二少爺也因為屬議長派而受到了牽連。伊諾克借此事向她的祖父提出要跟他離婚,在她們手續辦好的當天晚上,尼爾锒铛入獄,稽查局很快發出通告,有人匿名舉報他涉嫌挪用競選資金,貪污受賄,參與賭博等。
李的話裡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伊諾克卻好像半點言外之意也沒聽懂的樣子。
她揮揮手,從離得最近的仿生人服務員的托盤上拿下兩杯香槟,将其中一杯往李的方向一遞:“怎麼會呢,反倒是我怕李先生現在青雲直上,把我這微不足道的合作夥伴抛之腦後了。”
呵呵,想多了,我做鬼都不會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