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處的暗衛此時上前道,“夫人,官人有些事稍微走開了,請您在此稍等片刻。官人一刻鐘便回來。”
謝辭的心這才踏踏實實沉下去,還好不是出事了。
她閑着無事,就在河邊開始晃悠,不知不覺走進了一條巷子裡。
巷子不深,不過幾步路就到了底。隻是這巷子深處的一處房屋不像是一戶人家,更像是官邸。
謝辭印象中沒有這麼小又破落的官邸。
她四處瞧了瞧,門口确實有官府的徽記,隻是落了鎖無法打開,門頭又沒有匾額,謝辭更覺得奇怪了。
恰好一位挑着擔的老妪路過,謝辭問道,“婆婆,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老妪停下來,環視了一圈四周,又觀察了一番門口,突然恍然大悟道,“這,這是朝廷的女學。”
女學?這裡怎麼會是女學?
謝辭愣在了原地。
還未與陸珩成親之時,謝辭就想設立女學了。其一是受母親影響,母親當時就是因為家中不讓讀書,才跟身為夫子的父親私奔。二是受書院影響,書院中女學子甚少,讓謝辭一直覺得頗為遺憾。
現在城中的女學,是陸珩登基不久後,她提出要設立的。陸珩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她,隻是沒想到坐落在城中的女學和她設想的完全不同。
年年女學的學子名單都會由她過目,朝廷再撥付銀兩。依她所想,撥付的銀兩不少,女學應該是欣欣向榮的樣子,而不是如今這般破敗。
謝辭急忙追問,“這地方平日裡可有人來上學?”
“有,怎麼會沒有。”
聽到老妪的回答,謝辭舒心了一點。還好,這女學隻是破敗了些,并未荒廢。
隻聽那老妪繼續道,“住在羊腸道的劉二小子,還有葫蘆巷的黃家六小子,他們都在這上下學。”
“您是說,在這上學的都是郎君?”謝辭簡直不敢相信,“這兒可是朝廷設立的女學,是給姑娘們開蒙用的,怎麼會有人如此大膽。”
老妪像是見到了個怪人,她上下打量了謝辭一番,看她衣着打扮華貴,想必又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女子。
“姑娘哪有時間上學堂啊?稍微大些就要幫着做家務,再長大些,沒有錢置辦嫁妝就要給自己繡嫁衣,嫁到了夫家還有夫家的事情要忙。更何況,隻有郎君才能考功名,姑娘讀再多書還不是浪費時間。不像夫人您飽讀詩書。”
謝辭不在乎老妪的風涼話,繼續追問,“是我無知了,婆婆。隻是朝廷不是要求每坊每歲都要安排規定數額的姑娘上學堂嗎?郎君又怎麼能入女學的門?”
“朝廷有朝廷的要求,下邊人也有下邊人的難處。姑娘們不願意進學堂,便由家裡的兄弟頂了名字來學。誰學不是學,名單交上去能交差就行了。”
老妪見謝辭一副呆愣的樣子,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看似是朝廷給的福利,但在不了解底層民衆真實的生活情況下,福利也變成了重壓。
原以為能幫助姑娘們學點知識開闊眼界,轉眼又被郎君得了利,而自己還被蒙在鼓裡。
姑娘們要出嫁是事實,不能考取功名也是事實,所有的生活軌迹都圍繞着“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自己卻沒有半點可以選擇的空間,甚至連能否進學堂都不是自己的選擇。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謝辭氣得渾身發抖,卻又感到無比自責。
她努力平複着心情,暗暗咬牙,走出了這條黢黑的小巷。
她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給姑娘們掙出一片天來。
謝辭回到河邊,遠遠地就望見了那個藕荷色的身影正在來回踱步,他的手中正提着那盞剛剛她舍不得買的兔子燈。
原來,剛剛陸珩突然消失是去給她買兔子燈了。
謝辭極為歡喜,似有煙花在心間綻放。她提起裙子,快步走向陸珩。
陸珩背對着,并未看見她。
忽然元澄小跑着出現了,隻見他神色慌張,不知在陸珩耳邊說了些什麼,陸珩手中的兔子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蠟燭頓時燒了起來,火舌舔舐着兔子的耳朵,不一會兒就隻剩了個燒焦的竹圈。
謝辭撿起燒焦的竹圈時,陸珩已經策馬揚鞭卷土而去,他始終沒有回頭。
元澄目送陸珩遠去,回頭正看見謝辭失魂落魄的樣子,忙讓人把馬車駛來。
“娘娘,宮中出事了!貴妃娘娘見紅了!官家這才先走一步,讓奴才留下來陪您回宮。”
謝辭心下了然。
原來是楚宜岚出事了,怪不得他心急如焚。
“我們也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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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謝辭才回到宮中。
她沒有直接去栖梧宮,而是先回了崇華殿。
纖雲見謝辭回來,趁着伺候她更衣的功夫,把事情一五一十複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