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小叙。”
挽着程葉叙要和他們擦肩而過時,楚佚舟伸出手猛地拉住她。
程葉輕身形一晃,被牽制住。
“我說過了,”楚佚舟的聲音又啞又澀,“我們的關系,你說了算,為什麼還對我這麼冷漠?”
“可我對普通朋友就是這樣的。”程葉輕微微使力掙開他的束縛。
楚佚舟垂下手臂,看着空了的左手,心裡一陣怅然若失,隐忍與壓抑的情緒充斥着胸膛。
夜色太深,遮掩了他眼底的猩紅與暗色。
過了一會兒,他垮下肩膀,不遠不近地跟着,直到看見程葉輕進了程家。
楚佚舟站定不走了,看着程葉輕卧室的窗戶亮起燈光。
肩膀忽然被人從後面勾住。
林軒也擡頭看着那扇窗戶,揶揄道:“我的普通朋友楚佚舟。”
“你放棄啦?肯跟她隻做朋友了?”
“放棄?”楚佚舟盯着三樓那個窗口,說出來的話偏執又冷冽,“我隻要她,她不喜歡被逼,再給她點時間緩緩。”
“你這個心機男,你不會還想牆紙愛吧——”林軒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聞言,楚佚舟側目幽幽看了他幾秒,也不說話。
倏地,林軒有種自己猜中的預感,幹笑:“不是吧……”
今晚他和楚佚舟開車路過這邊,不知道怎麼的,楚佚舟突然把車開進來,又不回楚家。
在附近繞了三四圈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約莫知道他在等什麼了。
時間推移,楚佚舟的臉越來越冷,踢腳下的石子的動作也帶着狠和不爽。
直到他撞楚佚舟的胳膊提醒他往前看,
“喂,看前面,還真讓你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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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腳崴了之後,程葉輕就一直在家裡辦公。
周日晚上,一個同事忽然加她好友,告訴她今晚必須要把圖紙原件送去甲方公司。
本想讓司機送一趟,卻又被告知送到那後還要本人确認簽名。
無奈之下,程葉輕便讓司機送自己過去。
八點鐘,合作公司前台還有兩個人值班。
問到辦公室位置後,還被告知電梯在維修,要從樓梯上去。
程葉輕到樓梯間看了一眼,幸好是有燈光的。
她猶豫了片刻,适時同事發來語音:“葉輕,你送到了嗎?要在八點半前交到那邊負責人手上哦。”
“我知道了。”回完消息後,程葉輕走近樓梯間,開始慢慢往上走。
樓道裡靜悄悄的,除了她的腳步聲,什麼也聽不到。
但程葉輕上到二樓的時候,卻好像聽到下面還有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放輕腳步,另一道腳步聲就更加清楚。
她心裡倏地有種不好的預感,猛地聯想到這段時間總感覺有人跟蹤自己。
程葉輕一邊加快往上走,一邊解鎖手機。
這一段路背光,人臉識别總是失敗。
還沒等她輸完密碼,整個樓梯間的燈光突然間全都熄滅了。
周圍陷入無盡的漆黑,唯一的光源就是手裡亮着的屏幕。
屏幕光凄白又刺眼。
程葉輕有個鮮為人知的弱點。
她尤其懼黑。
小時候在父母去世後的半年裡,她每晚都開着燈睡覺。
平常的堅強無畏被黑暗絲絲瓦解。
她不由得心跳加速,手指都開始微微顫抖,站在那一級台階上不動。
然而樓梯間另一道腳步聲還在不緊不慢地向上。
猛地還響起手指敲擊扶手發出的聲音,陌生的男人沖着上面喊:“怕黑嗎?還能走嗎?”
她穩住心神,打開手電筒,貼着牆壁迅速朝上一層跑去。
連樓層都沒看就直接跑進去。
整個層都是黑的,沒有看到加班的人。
不是四樓。
程葉輕不敢在走廊裡停留,慌不擇路跑進最近的一個房間,立即将門反鎖上。
周圍看不到邊的黑像是一隻擠壓心髒的大手,程葉輕緊緊捂着唇,貼着門闆平緩氣息。
這時才感覺到腳踝處劇烈運動後傳遍全身的痛感。
她嘶了一聲,想打電話報警。
走廊裡卻突然響起門被推到牆上又反彈的聲音。
程葉輕的手機差點被吓得掉在地上,咬緊雙唇才沒讓自己叫出來。
帶來的圖紙也早被她不知道丢在何處。
男人暴怒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回響:“出來!”
“你跑什麼?我又不幹什麼!”
“我知道你在這,你要是不出來,我隻能一間間找了。”
程葉輕屏住呼吸,剛把報警電話打出去,她身後的門就被大力踹了一腳。
程葉輕後背被震得發麻,手機從手裡脫落砸在地上。
“嗵”的一聲在寂靜的空間中尤為清晰。
外面的人了然:“原來躲在這裡啊。”
說完又對着門踹了一腳。
程葉輕連手機都顧不上撿,下意識躲到離門最遠的角落裡。
門口的恐吓聲和踹門聲一直沒停下來過。
但那人也沒有再多的動作,似乎就是在想挑斷她腦子裡繃着的那根弦。
程葉輕捂着耳朵縮在牆角。
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燥熱潮濕的洞穴裡,黑暗裡有無數雙手想把她困住。
小時候她不合群,被惡劣的小孩們笑沒爸沒媽,說都是因為她太壞才會沒了爸爸媽媽。
他們合夥把她關進假山洞穴裡,用山石堵住洞口。
洞裡一片漆黑。
洞外滿是笑聲和嘲諷聲。
那時候,她是怎麼扛過去的?
也是像這樣緊閉眼睛,捂住耳朵,不讓自己聽到外面的聲音。
緊緊閉着眼睛,想象外面什麼都沒有,什麼事都沒發生嗎?
後來不知道楚佚嶼是怎麼找到她的,把她救出去,還幫她在那群家長面前作證,是那些人先對她說難聽的話,她才反抗的。
手機屏幕的光也消失了。
精神即将崩潰前,程葉輕把頭蜷縮進手臂間。
她一直試圖堅強起來,那人在外面有什麼可怕的,把手機拿過來報警就好了。
可她做不到,也戰勝不了這片黑。
一陣腳步聲傳來,外面的恐吓聲漸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慘叫。
“鑰匙!”外面響起一聲怒吼,“拿來!”
很快,門被人從外面急躁打開。
她被人一把抱進懷裡。
就像在英國無數次害怕時,被那個人緊緊擁入懷中的感覺。
有光自門外照進來。
她的世界終于不是一片漆黑。
聽到耳邊那人劇烈失衡的心跳聲,程葉輕強撐着最後一絲力氣睜開眼睛。
一片狼藉與慘叫聲中,程葉輕借着微光看清——
桀骜張揚的外表,緊蹙的眉宇,化不開的焦躁與擔心。
這次踏光而來的人是楚佚舟。
他緊緊把她抱在身前,順着她的後背,不停地說着:“沒事了沒事了,有光了,不怕。我來了,沒人敢傷害你。”
“楚佚舟……”程葉輕喃喃念出心中所想的名字,終于卸下所有的防備在他懷裡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