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去之前，孔欽苑似乎看到一個清冷的下颌和對方扣到最上顆扣子的白襯衫，燈光從對方身後打過來，給對方的輪廓映出一圈光暈。

這個背光和角度挺不錯的，隻要再調整一下構圖就可以了。孔欽苑下意識的想到。

對方似乎很慌張的接住了她，臉頰貼上對方胸口襯衫的觸覺，就是她最後的知覺。

……

陽台的玻璃推門敞開着，薄紗一樣的窗簾随着風飄飄蕩蕩，熱烈的陽光灑進房間，手機、身份證、從小學到高中的畢業證和一堆雜七雜八的證書整整齊齊的在地毯上排成一列。還有兩本書敞開在床腳，一本寫着近代史，一本寫着物理必修一。

孔欽苑此時卻不在這個房間。她穿着睡裙站在衣帽間的全身鏡前，保持着出神的狀态許久沒有動，額頭上還纏着醒目的繃帶。

她要确定兩點，第一她是不是在做夢，第二她是不是得了妄想症。

但結論沒有得出，反倒是昨晚的記憶越來越清晰。明明是在片場拍攝短片她被墜物一砸，睜開眼就到了大型鬥毆現場？

一砸，一閉眼一睜眼，世界都變了你能信？

她有點懷疑人生，或者是她被砸的太狠了以緻于大腦受傷開始出現幻覺了？但不管怎麼樣今天也該清醒了。結果期間她半醒半睡，途中從醫院轉移到這裡…如果是拍攝電視劇，劇情至少發展了兩集了，而幻覺依舊沒有消失。

倒是把之前混亂的情節給搞清楚了。

黑長直叫做付珍珍，還有一位領頭的男生王須樂，他們都是她的……高中同學。而她在夢裡被叫做小孔雀。事情是這樣的一群剛剛高考完不久的小朋友在王須樂的帶領下決定到酒吧見識一下。結果他們在卡座一群人玩的正開心的時候卻發現鄰桌有人拿着氣球在吸。

這是在打笑氣。

有些小朋友有點好奇不明白這是在做什麼，而清楚這是什麼東西的幾個小朋友面面相觑。當時隔壁桌看到他們的目光，直接笑眯眯的拿着笑氣過來和他們交個朋友。說這個很好玩的，能讓人開心起來，要不要試試？

王須樂罵了句傻逼滾開。

就這樣，雙方發生了一點口角。但後續也沒鬧大，對方看他們态度強硬根本不吃他們這一套，就悻悻然的離開了。畢竟他們這一群人看起來也不是好惹的茬。

接着按照付珍珍的說法是，沒過多久小孔雀覺得得無聊，提議換個地方玩。誰知道對面突然找茬，跑了過來質問他們是不是想死，非不放人，雙方就打了起來。付珍珍覺得對方純粹是無中生有、無理取鬧。

王須樂後來倒是低聲朝另外一個人說了幾句什麼，但她沒能聽清楚。

而這個小孔雀會被遠處飛來的酒瓶砸中，純屬運氣不好，扔瓶子的人都說沒有瞄準誰，就打架打的上頭了，看到一個瓶子拿起來就砸了過來。但這些和她孔欽苑有什麼關系？

她确信她不認識什麼付珍珍，也不知道什麼王須樂。高考對于她來說也已經是8年前的事情了。她此時此刻應該正休着年假，在花重金租來的場地拍攝她的獨立電影才對。

而不是突然變成了鏡子裡的這個外号“小孔雀”，實際上和她同名同姓，連出生日期和長相都和她一模一樣的…17歲少女。

孔欽苑眨眨眼，鏡子裡面的人也眨眨眼。鏡子裡她的臉頰還有有一點點嬰兒肥，孔欽苑勾了勾唇，鏡子中的少女頓時笑開，明眸皓齒，笑起來唇角還有梨渦。孔欽苑收起笑意，虛了下眼睛，鏡子裡少女上挑的眼尾頓時透出不屑。

恩…近視程度應該也差不多。

孔欽苑仔細辨别着細微的不同——大概也就是二十多歲和十多歲的區别了吧。

因為她十七歲也就長這樣！除了眼神，少了點那什麼清澈的愚蠢。孔欽苑舉起手看了看，左手食指指甲左下方有一顆小小的痣。還有鏡子裡少女的鎖骨處兩顆連着的黑痣，同樣在告訴孔欽苑，臉是她的，身體也是。

不是做夢，也不是什麼妄想症。因為假如是她幻想出來世界，怎麼可能會存在物理？物理從未及格的人不配幻想出一本完整的物理課本。

穿越？還是重生？孔欽苑啧了一聲，這個世界也不對勁啊，平行時空？

手機裡面的各類軟件全然陌生，看功能卻又都能找到對應的。而近日的社會和娛樂新聞，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和從未聽過的名字。

這個世界在近代曆史上似乎觸動了什麼支線，後續走向和她世界完全不同，大體的經濟和社會文化又是一樣的，但細枝末節又有不同。

很神奇。

但這确實是一個陌生的世界。

“咚咚”敲門聲響起。

孔欽苑拐出衣帽間說了句稍等。

門外的人頓了一下，道：“吃午飯了。”對方聲音清朗，語氣很平靜。

“知道了，就來。”孔欽苑想起昨晚迷迷糊糊地被對方抱着上醫院，就是這個聲音一直在和付珍珍講話，才讓她搞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孔欽苑眼睛在衣帽架搜尋衣服，内心默默補上兩條不同。

她窮，而這位顯而易見的出身即羅馬。

她是獨生子女。

而這個孔欽苑還有個哥哥，叫做孔欽覺。

所以顯而易見，她們是兩個人。肖部長不可能超生，孔家也不可能暴富。

但，真的會有一個世界有個人和長得你一模一樣嗎？還有假如是穿越…小孔雀又去哪兒了呢？人真的有靈魂嗎？她現在到底又算是誰呢？另外一個時空的孔欽苑真實存在嗎？該怎麼證明我是我，我又不是我？

孔欽苑：“……”

問題逐漸哲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