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一群人下工回來,謝蠻已經餓的不行了,廚房那碗薄粥,她喝了幾口就實在喝不下去,便給自己沖了杯糖水暫時頂頂。
許平烨等人呼啦一大群,臉上皆帶點喜色,幾個男知青手裡還拎着幾隻野雞,謝蠻聽到動靜趕忙跑了出來,他們這批下鄉插隊的知青一共十人,五男五女。現在除了回家探病的男知青祁峰,人都到齊了,稀稀拉拉的在說話。
謝蠻跑出來一擡頭,就看見了人群中的顧明穎,新仇舊恨瞬間沖了上頭,手心癢的難受,在叫嚣着要沖上去給她一巴掌。
她按捺住這種沖動,視線與正好看過來的顧明穎交彙,兩人中間隔着一口井,一群人,但火藥味絲毫沒有因為一點距離減少。
許平烨一驚,胳膊肘捅了捅陳靖紅,後者趕緊将謝蠻拖回房裡,門一關便噼裡啪啦道:“你們倆怎麼回事,怎麼一見面又要幹上。”
謝蠻也覺得奇怪,剛看到顧明穎,她當即就想沖上前弄死她,這種想法特别強烈,她近乎無法控制,然而現在坐下來,這種感覺又慢慢淡去。
謝蠻歪了歪腦袋:“可能是因為仇人見面,分在眼紅。”
陳靖紅戳了戳她:“你可别再招惹她了,她前幾天救了李嬸的兒子,今天在地裡,李嬸當面就說要收她做幹女兒,你現在再跟她掐,哪有什麼好果子吃。”
李嬸就是隊上的婦女主任,謝蠻恹恹的點頭:“知道啦。”
她靠在陳靖紅肩上,開始回想劇情。
謝蠻和顧明穎之間,歸功到底,是一場嬰兒時期的抱錯事件,富貴人家和普通人家同時生産,對主家心懷怨憤的保姆将兩個孩子調換,然本來可以是千金大小姐的顧明穎生活得一落千丈,多年以後,顧明穎偶然間發現了這件事,兩人又同時下鄉,謝蠻驕橫跋扈,行事乖張,渾身上下處處都充斥着生活優渥,家境良好所帶來的嬌豔與自信。
顧明穎酸了。
這些本來是屬于她的,是她生來就擁有的,卻全被謝蠻搶了去,她享受着這些偷來的生活,還與愧疚,甚至還得意的在所有人面前炫耀,來碾壓和踐踏自己。
其實,顧明穎被換走的生活也并不差,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意外,十六歲的時候,顧父顧母為救一個落水的孩子雙雙去世,顧明穎驟失雙親,寄住在姑姑家,但她過的是什麼日子可想而知,雖然不至于苛刻,但也隻是讓她活着罷了,本來她一個孤女,下鄉其實輪不到她,但是姑姑舍不得親兒子受苦,連求帶逼的讓她頂替了這個名額。
對比自己這幾年來的艱難,謝蠻這個假千金卻可以受盡寵愛,顧明穎愈發無法控制内心的扭曲,她将所有的恨,撒到了謝蠻身上,她要謝蠻死!
想到這,謝蠻歎了口氣,她隻能說,顧明穎恨錯了人,鸠占鵲巢的其實并不是謝蠻。
當年同時生産的孕婦,不是兩名,是三名。
交換的兩個嬰兒,一個是顧明穎,另一個卻并不是謝蠻,而是另一個産婦的孩子!
顧明穎之所以認定是謝蠻占了她千金大小姐的位子,完全是因為她看到了顧母留下的信息。
顧明穎因此盯上了謝蠻,對謝蠻來說,簡直是飛來橫禍,無妄之災。
謝蠻歎口氣,事實上,原主本來的生活也是一團亂。
前幾年,謝父遭人陷害,這一倒下就再沒能起來,而謝蠻失了顧父的庇護,也并不像面上那般過的優渥,母親帶着她這個拖油瓶改嫁,那戶人家圖上她和她母親的美貌,雖然嬌養着她,其實不過是想把她嫁給上司的傻兒子,這一舉措被謝母意外得知後引起了她的強烈反彈,謝母懦弱,膽小,如一株菟絲花,但她唯一的底線便是謝蠻。
她将謝蠻遠遠的送去鄉下,本以為可以擺脫這一切,但沒想到的是,謝蠻下鄉後遭遇到了顧明穎,她根本無法對抗顧明穎,加上精神失常,求助無望,于是她想偷跑回
家,結果卻在火車上被人販子拐賣,在自知逃脫無望的情況下,她絕望的自锵而死,母女兩一别便再未見過一面。
對原主來說,顧明穎恨她,而謝蠻也并不喜歡顧明穎。母親送她下鄉時,特意托了祁峰照顧她,沒下鄉前,祁峰幾次對她表露愛意,謝蠻雖然并未對他産生情愫,但也默認了兩人今後的關系。然而在下鄉遇到顧明穎之後,情況全變了。
顧明穎吃過苦,她深知示弱的必要性,人前永遠是一副不與人計較,善良大氣的模樣。而謝蠻并不知道下鄉真正的原因,她在顧明穎一次次暗地的嘲諷挑釁下,行為情緒雙雙失控。而因此,祁峰的心卻在兩人一次次的交鋒中慢慢倒向顧明穎,謝蠻對此毫無辦法,她開始試圖逃離這個讓她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地方,卻沒想到最後慘死她鄉。
謝蠻還在呆愣着想劇情,頭整個歪歪了陳靖紅肩膀上,她下午仔細梳洗過,早沒了之前的狼狽模樣,一張臉豔豔絕倫,嘴唇微撅,眉宇間散盡從前的倨傲戾氣,透着一股子散淡。
這誰頂的住啊,陳靖紅看直了眼,暗歎一聲,趕緊又把謝蠻推出去:“今天從隊上買了些野雞兔子回來,都還沒處理呢,趕緊去幫幫忙。”
謝蠻應了一聲,等出去看見許平烨正往滾水裡燙雞毛,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怎麼弄到的啊。”
“當然是買的。”許平烨頭也不擡,“也是今天運氣好,村裡那幾個小子在山裡下套,趕巧前幾天大雨,沖垮了那片土坡,這雞和兔子昏了頭往套子裡,撿了個現成的。幾個嬸子又不舍得吃,我就都給買回來了,比鎮上的豬肉都便宜的多,不過這麼一頓下去,咱的夥食費可都花光了,等吃完飯,大夥一塊再把賬算算。”
陳靖紅沖謝蠻擠眉弄眼的:“你現在可不缺飯錢了吧。”
謝蠻眉眼一揚,也不掩飾,大大方方地:“勉強算是個有錢人吧。”
陳靖紅笑着擰的她一把,也蹲下來跟許平烨一塊拔毛。
這野雞毛發亮麗,尾部的幾根長羽五彩斑斓,漂亮的很,謝蠻撿了幾根擺弄,來了興緻:“真漂亮,我去找個瓶子插起來。”
陳靖紅日常翻着白眼嘟囔:“到底還是一副資本家小姐的做派。”
許平烨笑:“我看現在也挺好的。”
之前謝蠻美則美矣,但總端着架子,做事說話頤指氣使,光看那副做派,就讓人讨厭的緊,現在謝蠻自己願意緩和下來,許平烨樂見其成,來這下鄉插隊的人,除了少部分是真的願意熱血沸騰建設農村的,其他的,誰不是各有各的苦衷,因此在能力範圍内,能拉一把她倒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