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處境卻并沒有開始好轉,隊上不管這事,他也從此開始變了一個人,但凡有人敢在他面前說半句閑話,轉眼間他便會報複回去,時常身上帶着傷,久而久之,風言風語倒是少了不少,家裡也清淨,村裡人刻意的遠着他不敢真的惹怒他,怕他像陸爺爺一樣發狂,不敢羞辱,不去注意。
陸裕閉了閉眼,謝蠻遞給他的那塊玉米餅子勾起來了曾經難堪的記憶,那段曾經被居高臨下接濟的日子始終在他心裡有道口子,讓他立刻想起來自己的身份。
他不該兇她。
她也不應該再繼續和他糾纏。
那道揮舞鋤頭的身影慢慢停了下來,腳下的碎土被一滴淚水砸下,微微濕了一個點,馬上就變得幹黃,謝蠻動了動身子,正想擡手摸摸眼睛,眼前卻突然投下一抹陰影。
她身子一崩。
随即氣哼哼的開口:“走開!”
陸裕平心靜氣的道:“太陽太大了,休息一會。”
“我要幹活!”她一字一頓道。
“你不會幹活。”陸裕指指她腳邊剛才挖出的花生,有些沒盡數挖出來,土裡還留着一半,有些則根之前一樣,很多都被挖斷半截,沒法看,更沒法要。
他這麼說謝蠻更加難堪,地上七零八落的花生更讓她覺得毫無意義,她使勁睜大眼睛道:“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大不了就是扣我的工分。”
這句話都帶着氣音,她本來便未平複的情緒又洶湧出來,眼淚一串串往下掉,偏偏這時候嘴裡還一句狠話都說不出來,重複說着讓他走開,關他什麼事。
她在太陽下曬久了,一張玉白的小臉泛紅,偏一雙眼睛裡水光潋滟的,眼睑下的那顆淚痣瞬間活泛起來,陸裕頓時像是被什麼擊中般,胸口躁動,叫嚣着要做點什麼。
他正竭力的壓制,但那張臉的主人卻被他的走神弄的更加不滿,紅潤的小嘴不再一張一合,連偏向一遍,眼淚更加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午後偶爾吹過一絲微風,但胸口的燥意卻沒有減少分毫,等謝蠻回來神來,陸裕帶着硬繭的手指已經撫上了她的臉頰,将眼淚拭盡,最後停在那處唇角慢慢碾磨。
她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陸裕也驚醒過來,見她面上還帶着的一絲不知所措,眼裡閃過一道幽光,啞着嗓音開口道,“好了,去喝口水歇歇,别又中暑了。”
謝蠻此刻才想起來方才兩人明明是在吵架,她吵着吵着居然氣哭了,頓時覺得下不來台,還犟在原地不動,眼睛看他幾眼不服輸的樣子,腳還有一下沒一下的踢着土坷垃。
她臉上讓陸裕摸着一通,還半濕着,自己又掩飾性的擦了擦,手上的泥帶到了臉上,灰頭土臉的,像一隻落在山野間的白貓,皮毛都髒兮兮的,那張小臉上卻還是矜貴的很。
陸裕嘴角微動,看了她還握着鋤頭把的手一眼,擔心剛剛她一通折騰又沾上髒東西,便握着鋤頭把的另一處,将人帶進了棚子裡。
那張罪魁禍首的玉米餅子還放在那并沒有包上,大刺刺的躺在那裡,金黃色的表面散發淡淡的香氣,謝蠻視而不見,心裡仍舊氣的慌,卻沒有接着鬧騰,任由陸裕将鬥笠扣在頭上後,又朝那處泉眼出發。
這事沒完,謝蠻鼓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