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溪連忙放下挽起的衣袖,拍了拍裙擺沾上的柴灰,猶豫再三後,還是決定不摘沾着油漬的襜(chān)裳,随後才從竈上端起早已準備好的膳食往外走去。
青初和晚桃已經在院中等着,夜裡雖無風,但與白日相比冷了許多,府裡的人也都換上了冬衣。
“姑姑,晚桃姑娘。”越溪欠身,将食盤遞到青初面前,上頭擺滿了菜肴,擔心涼了都換上帶蓋的碗碟。
青初将蓋子打開查看:常規的三菜一湯,葷素有度,還備了一小碗開胃的冷湯。
再看向越溪,發現眼前的丫頭衣着單薄,額頭上冒着細汗,托着食盤的手臂也繃直僵硬,她思索一瞬後露出笑意:“難為你這麼短的時間裡還準備得如此充分,你也不必太過緊張,今日主要先帶你見見二公子,往後的日子還得靠你多下點功夫。”
“是越溪分内的事。”
“走吧。”
從東廚出來,還需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應洛羽住的院子。三人又走過幾段遊廊,最後走進一處偌大空幽的庭院,院裡隻有兩個石柱裡點了蠟燭。
借着月光,越溪悄悄環顧四周,院裡栽種的植被很少,多是低矮的假山,僅有一棵坐落在角落的銀杏樹,樹葉偶爾發出沙沙聲,掉落的樹葉漂浮在樹下的小池塘上,樹影映在水中的黑影也有些詭秘,院裡鋪滿細碎的石子,每走一步都會發出不小的聲響。
直至青初停下腳步,越溪擡頭,映入眼簾是一處昏暗的居室,門窗緊閉,檐廊上也無挂燈籠,當下的氣氛讓越溪不由咽了唾沫,四下張望後才後覺院裡空無一人,連夜裡守在房外的小厮都沒有,這也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越溪姐姐,快跟上。”晚桃扯了扯越溪的衣袖,才将人拉回思緒。見青初已經上了檐廊,越溪急忙跟上,手上緊緊抓着食盤。
青初輕敲了三下門:“二公子,該用晚膳了。”
屋内無回應,青初和晚桃卻習以為常,過了一會兒直接推門而入。迎面襲來的微風夾雜着梅花香氣,讓原本緊張的越溪下意識擡頭看向風來的方向。
屋内堂中央立着一低矮的三扇屏風,越過屏風能看見大開的窗戶,和窗外挂滿梅花的樹枝。而透過屏風,是書案上亮着微光的燭台,和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便是二公子了,越溪心裡嘀咕着,邊跟着青初往屏風後走去,随着屏風越來越近,她又想起久香描述的話,心裡閃過無數張想象的臉……
久香同她說起很多關于應洛羽的事情,卻唯獨沒有詳細描述過他的外貌。
越溪在望江樓,不乏能見到慕名而來的達官貴人,他們身上總有一股向外展露的随性大氣,還帶着與生俱來的傲氣,走到哪裡都引人側目,見應洛羽的第一眼,她便想起了那些人,倒不是後者與前者相似,隻是覺得見過後者的人應該會将前者忘得一幹二淨。
應洛羽半躺在窗下的躺椅上睡着,穿着月白色的裡衣,外頭套了件花青色竹葉暗紋外袍,雙手随意搭在腰前,原應該慵懶的氛圍,越溪卻被他慘白的膚色給吸引,他眼上蓋了一條黑色紗條,趁得毫無血色和消瘦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有一絲凄涼,讓人看着心裡壓抑和說不上來的傷感。
“二公子,晚膳送到了,這是新來的師傅,是位姑娘,叫越溪,往後如果您有什麼想吃的同她說便好。”青初輕聲對應洛羽說了句,見對方仍無回應,便轉頭對越溪說道:“先放下吧。”
越溪見狀,将膳食依次擺放出來,她動作輕緩小心,每個碟子放下發出聲響後她都會擡眼看向躺椅上的人,直到隻剩下一雙筷子時,她才稍稍放松下來。
然而夜風似跟她作對一般,忽而朝她吹來,鼻子一癢,她随即立馬轉過身,還沒來得及克制,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她知闖了禍,轉身便要跪下,身側卻傳來青初和晚桃的驚呼聲。
“你是什麼東西,妖孽……”陰狠的聲音近在咫尺,越溪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她驚得向後退了一步卻被應洛羽抓住手腕往前一拉,蒼白骨節分明的手還在不斷用力,越溪感覺骨頭都快被捏碎了。
“二公子,奴婢不是有意驚擾您……”越溪話未落,便看見應洛羽臉上的黑砂條脫落,對上那雙森寒淩厲的眼睛她瞬時說不出話來,“奴……”
話音未落,應洛羽反手掐住越溪的脖子将她往後推去,随着書案倒地,飯菜散落一地,越溪的後背撞上屏風,木頭的棱角刮過骨頭,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痛,整個人就直直撞在門闆上。
越溪隻覺得後腦勺的疼痛尤為明顯,視線逐漸模糊,脖子傳來的窒息感還在加劇,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她克制着不敢還手,害怕一開始計劃就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