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瑤聞言手中的木棍一頓,沒有出聲。
應子默繼續說道:“我的法力廢了大半,已經沒辦法為應氏在大翎争得一席之地,不過幸好應洛羽的法力漸長,如今我爹和師叔都是十分看好他,我也因禍得福,逍遙自在了。”
應子默不合時宜地笑了兩聲,卻苦得掉渣,可能也察覺尴尬,又莫名咳了好幾聲。
沐瑤面無表情又說道:“法力廢了大半?在暮林看着不挺好的嗎,耍兩招給我看看。”
“你!”
應子默欲言又止,重重歎了口氣,擡手一甩,一排亮着寒光的冰箭便出現在半空。
沐瑤擡頭左瞧瞧又看看,“怎麼少了七支,果然内傷又加重了。”
“你連幾支都數着?不是,我向你認錯,我剛剛不該這麼說的,你别生氣了。”
沐瑤眨了眨小鹿般的眼睛,滿眼無辜,“我哪有生氣。”
應子默看着她,又生生沒了氣勢,耷拉着肩膀,妥協了。
沐瑤:“還有呢?”
“沒了。”
“你騙人,明明有的,當時你還跟我說,等我下次到夷山你就練成了。”
“……”
應子默擡手收回冰箭,随即起式念咒,擡掌發力,瞬時夜幕銀光一現,宛若繁星。
沐瑤起身感歎,雙眼透着驚喜,“好漂亮啊,可惜好像沒有什麼攻擊力。”
應子默:“……”
“你這招式叫什麼名字。”
應子默眉頭緊鎖,雙手攥着拳頭,火光中,眼睛似乎蒙上一層薄霧,“沒有名字。”
沐瑤一聽湊到他跟前,“要不就叫繁星吧。”
繁星?
應子默看着空中還在忽閃忽亮的所謂“招式”,突然想起它應該存在的模樣,可以是冰川,也可以是冰山,卻唯獨不應該是這“繁星”。
沐瑤看着他眼中深深的不甘,莞爾一笑,“十年前你和我的約定,今日實現啦,我看見了,很漂亮。”
“謝謝,它有名字了。”應子默低下頭,“但無論是它,還是我,都無法回到曾經。”
“活着。”沐瑤突然哽咽,應子默猛地轉頭看她。
沐瑤不知何時已經紅了眼眶,嘴角還有笑意,眼裡卻盛滿悲傷,“你能活着,我真的很高興,我相信大哥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應子默鼻頭發酸,“對不起,當年若是我能力足夠,沉雲兄也不會為了保護我們而離開。”
沐瑤大力錘了他的肩膀,“我大哥不需要任何道歉!他是大名鼎鼎的劍聖,一生都在救人,不需要你的道歉。”
沐瑤屈腿環抱着自己,因為發絲散落她索性解了發包将頭發披散開來,在火苗的暖光下,平常活潑開朗的她此時眼中落寞非常,周身散着無助和傷感。
應子默:“我知道你和乘風都沒放下過,乘風變了許多,小時候屬他最調皮搗蛋,劍不好好練,每次都被沉雲兄抓回來好一通教訓……如今這沉穩的樣子,與我也疏離,十年了,我還是覺得,他沒有原諒我。”
“他是生氣,生氣大哥死後,受盡百姓的誤會和挖苦,明明大哥一心為百姓斬妖除魔,為何死後要背一些莫須有的罵名,就因為他是劍聖,所以他能敗,也不許敗?”沐瑤越說越激動。
應子默沒想到沐瑤會突然說這些,“我以為你……”
“以為我什麼?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還是覺得我沒心沒肺,已經将大哥的死抛之腦後隻為自己開心快活?”淚水湧上,沐瑤胡亂地擦,“是所有人對大哥避而不談,逃避的是他們不是我,我沒有忘記他,我怎麼會忘記他……”
沐瑤肩膀止不住地顫抖,淚水如決堤般湧出,她不停地抽泣着,卻連話也快說不清楚。
應子默抓着她的肩膀安慰,擡手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在沐瑤抓住他的手時,一把将她攬入懷中。
沐瑤靠着他的肩膀再也控制不住地放聲大哭,“二哥腿傷了,阿娘整日的哭,阿爹的頭發都白了,我不能哭,外面的人都在盯着我們,我沒有忘了大哥,應子默,我真的好想他,我想要他回來……”
應子默不知何時也濕了眼眶,他将沐瑤往自己的脖子靠了靠,臉貼着她的發絲,緊緊環住她,又輕輕安慰拍着她的背。
萬籁俱寂,隻聽見一聲聲的抽泣,還有陷入回憶無法自拔的兩個人。
*
平安村。
清晨,應洛羽被屋外的喧鬧聲吵醒,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
他扶着頭坐起,昨晚他久久無法入睡,喝了越溪熬的安神湯才睡着。
開門後,他便看見越溪坐在院裡,腿上放着一個裝滿五顔六色的布條子,手上拿着剪子正低頭搗鼓,仔細得臉都在使勁。
“這是什麼?”應洛羽走近問。
越溪頭也沒擡,回道,“你醒了,這是絨花,剛剛玉娘帶苒苒過來,她教我做的。”
“玉娘是,苒苒的娘親?”
越溪終于弄成一朵花瓣,才擡頭回答,“對呀,瞧,苒苒和小安在那邊研究昨晚的獎品呢。”
應洛羽順着越溪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小安蹲在兩個金色蓮花燈旁仔細擦拭,而苒苒在一旁,拿着那把蓮花寶劍有模有樣地比劃着,目光堅定淩厲,不像是初學者。
應洛羽不禁好奇走近。
“手太低了,得擡高些,穩住,腳邁開。”
被應洛羽一番指導後,苒苒緊張得一動都不敢動,舉劍的手微微顫抖,身體也搖搖晃晃的,最後撐到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應洛羽将她扶起,拍去身上的塵土,“撐不住就停下來,摔倒受傷,得不償失。”
苒苒怯怯地道謝,輕聲解釋,“很少人能這麼教我練劍,我想保持久一些,就能記久一些,慢慢就會了。”
應洛羽看着乖巧懂事的苒苒,不免心情大好,臉上不自覺浮上笑容,苒苒見了也跟着笑起來。
“你笑什麼?”應洛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