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大的刺激，才會選擇和他們同歸于盡。”胡奶奶眼含熱淚，聲音哽咽，看向應洛羽的眼神突然變得憤怒，“不知道應遠用了什麼詭計哄騙她，否則他們怎麼可能抓得了她，她可是……”

胡奶奶心懷不甘，滿腔的惋惜，頓了頓後才繼續說道：“她可是，暮曉山曆代妖王裡最聰慧的一個，也是最傻的一個。”

話落，應洛羽突然想起越溪不止一次提起她要到暮曉山尋找娘親，每每提起她眼中都是充滿迫切和渴望，甚至冒險到應府都是為了回到暮曉山，卻不曾想她娘親身死之處近在咫尺……

應洛羽心裡的那塊石頭猶如掉入深潭一般，撈不着，沉不見底——他第一次如此彷徨無措。

“我需要為她做什麼？”他垂着頭，聲音沮喪。

胡奶奶瞥了他一眼，道：“你不必為應遠的所作所為感到自責，就像你說的，人族和妖族本就為敵，輸赢是常事，但你記住了，今日我所說的不是批判你應家的立場，而是唾棄應遠的卑鄙無恥。”

胡奶奶按着拐杖起身，挺直腰身正視應洛羽，“不管你出于何目的，你們也算救了越溪一命，否則你們也沒辦法安然無恙站在這裡。越溪是我暮曉山的人，既然已經回來，便是有我族人護着，若她不想見你，應公子也不便在此久留。”

說完，胡奶奶轉身向裡屋走去，應洛羽起身想叫住她，卻被江雲和朝戬擋住去路。

應洛羽看着面前兩人氣勢洶洶，忽而察覺屋子四周散發着妖族狩獵的殺氣。

“二位，我們不會輕舉妄動，可否借在下紙筆一用。”

朝戬看了江雲的眼色，給應洛羽拿來了紙筆，看着應洛羽在紙上寫下一行字，将紙折疊後遞給他們。

“越溪醒來後，請将這封信交給她，見或不見由她做主。”

江雲面無表情地接過，擡眼盯着應洛羽，“信我會交到她手裡，應公子，我再提醒你一句，那日你到暮曉山支援白林大人，可否發現葬花閣與進攻派打法敷衍并很快撤退，不知你有沒有想過，為何會碰巧在你離開夷山之時，越溪會因為南舟而闖入伏妖殿，有沒有想過，應氏為什麼會這麼巧在那時候抓住身為葬花閣成員的南舟？”

應洛羽眉頭一皺，不予回答。

江雲：“話已至此，想必應公子心中有數。”

弘遇聞言，腦中突然閃現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串連起來後，心中不自覺出現一個難以接受的猜測。

他側頭想要與應洛羽商量，卻發現應洛羽雖然神色平常，但衣袖下攥緊的拳頭導緻手臂和肩頭微微顫動，連額頭上都冒起淺淺的青筋。

*

夷山應府的文香齋内，門窗緊閉，應遠看着周克言将手中的信件燒毀。

“師兄，你說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之前分明說好了拿季岚換那小子，他們竟然差點将騎園給掀翻了，當時還同我們動手，你說我們是不是中計了？”

周克言想起那日被黑鴉踩在腳下的自尊，恨得牙癢癢。

應遠手指敲打着桌子，心中十分煩躁，原以為一切天衣無縫，當時在密林中還配合葬花閣做戲，假裝不知季岚被妖族救走，誰料葬花閣出爾反爾，竟當衆戲耍他們。

騎園也在葬花閣和妖族的聯合下被攪得一團亂，除了季岚，好幾個大妖都被帶走了。

最讓他們恨的，是痛失這麼多代價，最後沒能得到越溪的妖丹，還痛失夕顔的妖丹，應遠突然想起那日救走南舟的兩人——南舟可是他們威脅越溪最後的籌碼。

周克言：“那兩人行蹤詭異，夷山上下竟不知他們是如何進來，也查不到他們是從何處離開，府中定是有他們的内應。”

“那内應有查到嗎？”

“沒有……”周克言緊張低下頭。

“一群廢物！”應遠拍桌而起，在屋中焦躁地來回踱步，“那日的琴聲從何而來，就是因為那琴聲，那些受畫骨之術的妖才會退去，才讓白林救了那個賤人！”

應遠一想起痛失妖丹，此刻也不管妖丹是否完整，就算是直接殺了越溪，他也有辦法修複妖丹，就像複原夕顔的妖丹一樣。

周克言忙道：“師兄也不必太過着急，就算您體内的熾炎減弱，還有羽兒在不是嗎，那日你也瞧見了，他将熾虎都召喚出來，看來離熾炎的修煉完成不遠了。”

應遠背着手背對周克言，渾身散發着寒意讓周克言不禁縮了縮肩膀往後退。

應遠擡起手掌反複看着，“當日和葬花閣交手的，若是十五年前的我，哪還有時間讓他們廢話。”

“那當然。”周克言連忙附和，“當年在大翎沒人是師兄的對手。”

“可我不是當年的我，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才會想要将我踩在腳下，将應氏踩在腳下。”應遠轉身，敲着桌面往前走，咚咚的響聲敲擊着周克言緊繃的神經，一刻也不敢放松。

直到應遠走到桌子邊緣，聲音猝然停止，“羽兒靠不住了，那妖丹我一定要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