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偶老老實實地回答：“它去了西方。”

昔日的不變之石一分為二，石偶能通過身體裡的一半感應到雷吉奇卡斯身上的另一半，就像飛入高空的風筝時不時傳遞給地上的握風筝線的人一些震顫。

巨人渡過汪洋、翻越重山、深入地底……然後線斷了。

溫室裡的迎春花開了又開，新生的世界初始之樹抽紙發芽，又在漫長的時光裡風化成岩石，石偶孤寂地握着線的另一頭等待，終于在近期等到了微弱的回應。

有時是能持續一個月滴滴答答的聲響，有時是胃部隐約的灼痛，有時是臉頰被不斷拍打的震感。

瑪瑙聽着聽着感覺不對勁了。

她湊到大岩蛇耳邊，“我六歲那年，因為不想起床，所以托你吃掉我的鬧鐘，結果鬧鐘在你肚子裡響了一個月才沒電，是不是？”

大岩蛇莊重點頭，确有此事，後來家裡再也不用倫琴貓牌強勁電池了。

瑪瑙又說：“十歲那年，咱們去露營，沒發現有隻熱辣娃藏在米袋裡做光合作用，導緻一直隻能吃特辣咖喱，回來去醫院養了一周的胃……”

大岩蛇思索，點頭。它覺得很好吃。

瑪瑙最後說：“遇到月光的火山湖，你還記得吧？那時月光還是醜醜魚，我去寫生，把月光的外表畫得……呃、我那時候素描也不太行，是慘絕人寰了些……它氣得半夜偷偷跳上岸用尾巴扇我倆巴掌，早上起來臉都是腫的……”

大岩蛇的眼睛裡透出一絲疑惑。

好的，它不記得了。那點巴掌破不了大岩蛇的防。

總而言之，這哪裡是不變之石的共鳴，分明是瑪瑙的黑曆史大全！

瑪瑙用分析打斷石偶，“你的意思是，屬于雷吉奇卡斯的半塊不變之石現在到了黑曜身上，還和你重新建立了感應？所以雷吉奇卡斯已經……消失了。”

“沒錯。”石偶點頭，“這就是關于雷吉奇卡斯去向的答案。”

“該我問了。你在哪遇到的黑曜？”

很簡單的問題，瑪瑙從背包裡拿出地圖，平鋪在地上。

“我們現在在這。”她點了點關都地區。

“然後我的家鄉在這。”她手指滑動到帕底亞地區，“中間的黑圓是帕底亞最有名的隕石坑，我們稱呼它為帕底亞巨坑。”

“然後在巨坑東邊的小鎮，穴紮鎮，我遇到了黑曜。”

巨人去了西方，消失在地底。很多很多年後，瑪瑙的父親被朋友委托擔任礦洞開采的監工，不料寶可夢暴動，危及山腳處瑪瑙和母親臨時居住的穴紮鎮。

四歲的瑪瑙在混亂中和母親走散，大哭一場後吸吸鼻子等待救援。

她貼着樹幹抱着雙腿坐下，低頭時和蜷縮在地洞裡，把泥土頂得凸起的大岩蛇對上目光。

兇惡的三角眼、銳利粗糙的關節，光是頭部就比瑪瑙還要高，現在的瑪瑙對當時自己的心态隻殘留了模糊的印象，她大概是覺得——

這大家夥酷斃了。

暴動平息後，母親來尋她，發現她縮在大岩蛇身上睡着了。

後來瑪瑙又在鎮上住了兩個月，每天尋得空隙就找大岩蛇玩。等到父親工期結束，她揮揮手和小黑泥鳅告别，這名字是她取的，因為大岩蛇把尾巴纏在她身上時，就像鄰居家養在水缸裡的泥泥鳅在水缸裡用身體去勾她的手指。

她那時對距離和時間都沒什麼概念，告别時隻對大岩蛇說自己住在很遠的地方，以後還會到這裡找它玩。

回到家後，瑪瑙的父親推開後院的門，驚呆了。大岩蛇在後院拱開一個土坡，半個腦袋埋在土裡，如和瑪瑙初見那般探頭探腦。

石偶幽幽地說：“是倒貼啊……”

瑪瑙：？？？

好現代的用詞。

石偶看出瑪瑙的驚訝，“我雖然久居地下，但還是能從偶爾來到此處的人類口中得知地面發生的事情。就像你用的這個帶電的鐵塊，被稱作手機？”

“對的。然後屏幕裡面這些小圖标叫應用程序，也可以簡稱APP，可以聊天拍照。”

瑪瑙偷偷觀察石偶的樣子，它聽得認真，身體都向她這邊傾斜。

石偶好像很喜歡人類。

瑪瑙拿了支炭筆，在草稿上勾勒出屏幕的形狀，怕石偶看不清，她特地畫得放大幾倍，挨個兒介紹了能想起來的APP的作用，一直說到口幹舌燥才止住。

她還記得石偶的問題，手向後一撐，“可惜我的手機在路上沒電了，不然還可以給你看照片。照片都是我父母拍的，初遇的事我其實記不太清了，也是父母一邊翻照片一邊講給我的。”

“等我再長大些，拿到聯盟的訓練家許可證，就可以把黑曜裝進精靈球，帶着到各處冒險了。”

石偶伸手，三指在瑪瑙面前鋪開，“給我看看。”

“手機？黑曜的精靈球？”

“手機。”

“哦，給。”

六寸的手機放在石偶寬大的掌心，如同一個袖珍的玩具。瑪瑙樂觀地想，照片和聊天記錄都有備份，弄壞了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