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是笑裡藏刀的克雷色利亞。
她的眼神輕飄飄地一掃,瑪瑙的冷汗就要争先恐後往外冒,明明她和克雷色利亞的關系清清白白,可這暗含火藥味的話語一出,她反倒真像個有了自家寶可夢還要招惹外面寶可夢的風流訓練家了。
往後,是沉默的達克萊伊。
抓住瑪瑙手腕的手微微用力,達克萊伊将瑪瑙藏在自己身後,沒有半分松手的迹象,“你想怎樣?瑪瑙是不可能留在這裡陪你玩過家家的。”
不能這樣下去了。
瑪瑙實在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氛圍,她試着抽回自己的手,沒成功,再一用力,還是沒成功。
達克萊伊在想什麼啊。瑪瑙心一橫,想起之前在港口旅店和福利院發生的種種事項,幹脆大着膽子去握克雷色利亞的手,她都被扣上“心上人”的帽子了,拉一拉手總沒什麼吧。
瑪瑙沒被拒絕。
是叫克雷色利亞,還是叫狄安娜好呢?
它的手柔軟幹燥,溫度偏低,瑪瑙的手剛一碰到,還未摸到掌心,它便已經迫不及待地反客為主,将手指嵌入指縫,嚴絲合縫地拉在一起,将親熱的态度大方地展示了十成十。
它甚至還低下了一點頭,斂着眉目,頸間的紅繩纏繞着一塊螢藍色的寶石,發尾柔順地貼在臉側,等待一個由下向上的撫摸。
瑪瑙有種很微妙的熟悉感,“你……”
怎麼可能。她搖了搖頭,左手一隻達克萊伊,右手一隻克雷色利亞,“不要吵架。”
到現在為止,她有一部分困惑得到解答,解答又滋生了更多困惑。
達克萊伊和克雷色利亞的過去浮上水面,因為力量的差距,一隻被推崇,一隻被排擠。被排擠的達克萊伊在島外生活,直到最近,屬于克雷色利亞的力量突兀轉移到達克萊伊的身上,引發力量暴走,驅使達克萊伊來到水脈市尋找真相。
然後是被達克萊伊催眠的少年,他是有計劃地擋在了達克萊伊前來的道路上,極有可能是大吾先生正在調查的非法寶可夢組織。
為什麼?
為什麼達克萊伊的行蹤會被知曉?為什麼克雷色利亞也離開了島嶼,又死在水脈市的海嘯之中?而這份五十年前就該傳遞的力量,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出現在達克萊伊的身上?
兩隻寶可夢真的安靜了一小會……隻有一小會。
“我留在夢裡的時間不多了。”達克萊伊臭着一張臉,那些散開的光點又開始聚合,下一個目标毫無疑問是瑪瑙。
它看了眼克雷色利亞,補充道:“哦,它的時間也不多,畢竟夢散了,它也會消失。”
克雷色利亞點頭,懶得多說:“你知道就好。趕緊滾吧,不用你掃墓了。”
達克萊伊渾身的霧氣都要炸起來了,“誰要給你掃墓啊!”
瑪瑙拍了下達克萊伊的手臂,“說什麼呢。”
又拽了拽克雷色利亞,“好好說話。”
“這可能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了。”瑪瑙像個操心的飼主,“你們沒有别的想說的嗎……”
寂靜在空曠的黑暗中蔓延。
瑪瑙輕聲催促,“達克萊伊。”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達克萊伊放開瑪瑙的手腕,躊躇着說:“你能别用人類的樣子了嗎?很奇怪。”
克雷色利亞沒回答,隻是默默切換形态。它是構成這片夢境的一部分,心念一動便能做到。薄紗般的翅膀環繞着它,它又是那隻外表高潔美麗、達克萊伊熟悉的美夢神了。
瑪瑙有點惋惜,這麼神奇的一幕要是能記錄下來就好了。
無法習得變身技能的寶可夢變成人诶,還是沒有參考對象、無限制時長的變身。
“離開島嶼後……我過得很好。”達克萊伊說,“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經曆,但我确實因為你的決定,而在外面的世界獲得了容身之處。”
它在夢裡再度回望自己的一生,迷茫貫穿着它的童年,海面不曾激發它對外的向往,卻有人願意推他一把,逼它越過海洋,尋找新的出路。
死亡畫下一條線,将多年的恩怨、莫名其妙的預言和死去的寶可夢一同困在觸不可及的另一端。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做……但我應該道謝的。謝謝你,姐姐。”
達克萊伊的影子開始變得淺淡,它故意等待着這一刻的到來,因為隻有這樣才有勇氣把憋了很久的話說出口,“我會給你掃墓的,不管你願不願意見我。”
它一口氣說完,逃避般轉頭,“你可以笑話我了。”
克雷色利亞神色平和,語氣卻十分僵硬,顯然也對達克萊伊突然的剖白無所适從,“我沒留下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