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柚把宋衡玉抱到了他的房間。
她動作輕柔地把他放在床上,又給他蓋好被子,宋衡玉疲倦地一動也不動。他身上那些傷口已經在療傷丹藥的作用下痊愈,但消耗的心力卻不是丹藥可以補回來的。
宋衡玉微微偏過頭,看向給他蓋好被子後就坐在床邊椅子上的陳柚。
像是上一次情形的重現一樣,師尊救下他,師尊安慰他,師尊告訴他:“我在邊上,睡吧。”
濃厚的困意襲上宋衡玉的眼皮,幾乎是瞬間,他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宋衡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外面陽光正好,是往日上課的時間,可他幾乎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躺在床上,為什麼沒有像平時一樣去上學聽課。
“阿玉,感覺好些了嗎?”陳柚溫和地問。
宋衡玉轉過頭,他看向邊上的師尊,但目光卻有些分散,以至于讓他看不清師尊的面容。
記憶牽動神經,他感受到自己的腦袋隐隐作痛,然後,幾乎是瞬間,那痛意放大,他像是突然落入人間一樣,如夢初醒。昨天的記憶盡數浮現在腦海裡,那些厭惡的,憎惡的想法如烈火一樣在他的森林裡擴散。
他本性純良,性格溫柔,但這不是宋霄肆無忌憚欺辱他的理由。
宋衡玉說:“我讨厭他。”
他又重複了一遍:“我讨厭他們。”
曾經木讷、不善言辭、逆來順受的宋衡玉,在陳柚的教導下,他懂是非,知善惡,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面對宋霄對自己無緣無故的惡時,他也就愈發反感和鄙夷。
——像是上一次情形的重現。
——不是上一次情形的重現。
宋衡玉已經不再是上一次的自己。
他一字一句地說話,語速不快,但很有力量,很堅定,他很認真地說:“我讨厭宋霄,我讨厭趙靈音。”
“我好讨厭他們,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宋霄的語氣裡帶上了一點激憤的情緒,他嘟着嘴,低着頭,語氣憤憤。
大概是想到他從來沒有在陳柚面前說過他和趙靈音的過去,也沒有在她面前說過他以前在宋家的那些不公,所以他沉默了一會,把嘟起的嘴壓平,控制自己憤怒的情緒,盡力讓他之後的陳述不至于帶上太多偏見。
“我在宋家見過趙靈音。”宋衡玉用了這句話來作為他那些灰暗過去的開始,“那時候的我是宋家人人瞧不起的私生子,他們都讨厭我,不管我,欺負我,沒有人搭理我,也沒有人給我吃的喝的,我隻能趁着他們不注意,偷那些剩飯剩菜。。”
“趙靈音是唯一一個,會和我說話,會安慰我,會給我好吃的的人。”
“她好漂亮,衣服很漂亮,頭發也很漂亮,手也很漂亮。”
“我黑漆漆地,髒兮兮地,衣服不漂亮,頭發不漂亮,手也不漂亮。”
“……”宋衡玉沉默片刻,他憤憤地小聲說,“現在也就那樣!”
“我讨厭她!”宋衡玉大聲地說。
如果宋衡玉沒有遇見陳柚,那他會把趙靈音當做人生的光,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柔軟,他會沉默、溫柔、厚重地愛她,會把唯一關心他的趙靈音放在自己生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