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的感覺,”赫敏怅然若失地說,“我無法确定,我是否曾經擁有過一段很重要的記憶。關于它的一切,我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西裡爾側過頭,望着赫敏的眼睛,“假設它是存在的……”
“假設的前提是不成立的。”
赫敏立刻嚴謹地指出他話中的漏洞,“因為沒有理由可以解釋,就算遺忘咒也不可以。它不是在某一天突然丢失的,而是逐漸淡忘,這不現實。”
“對假設進行質疑和檢驗,的确可以保證推理的可靠性。但是在哲學意義上,它又可以被稱為悖論。”
西裡爾語聲柔和地說,“即使從一個看似合理的假設出發,再進行普遍認可的邏輯推理,就沒有可能得出自相矛盾或無法接受的結論嗎?反之,如果在假設的基礎上增設前提,最終結論也可以自圓其說。”
“你準備增設什麼前提?”
赫敏并不買賬,反而興緻盎然地說,“我必須提醒你,悖論也會存在謬誤。我們對于‘無法證實其存在的事物’進行的一切推理,不僅似乎是荒謬的,而且确實是錯誤的。”
西裡爾眉毛輕挑,忽然笑起來。
奇怪的是,在這場辯論上稍遜一籌并沒有令他意志消沉,看他的神情,竟反倒比自己占據上風更加愉快。
他的笑意那樣輕松,使得赫敏的心情也受到感染,半是揶揄地說:“不過,這種說法狡猾得非常聰明,不愧是你。”
“真正聰明的人是你,赫敏。”
西裡爾溫和地說,“如果沒有你留下的字條,我們不會這麼快想到密室入口就在那間盥洗室裡。”
赫敏沉默下來,就在西裡爾考慮換個話題或者提議休息一會的時候,她卻忽然開口。
“等一等,我有話想對你說。”
沒有刻意等待西裡爾詢問,她自顧自地說道,“就我所了解到的情況,你一直在幫助哈利。作為斯萊特林的學生,你并不認可密室的開啟,而在日記本事件上,你更是與伏地魔站到了對立面。”
像是暫時不想聽到對方的答複,赫敏索性一口氣說下去,“我知道,你的家族一直是中立派,我也明白它對你來說有多重要。審時度勢,一碗水端平其實是最保險的做法,我理解。”
西裡爾有些失神,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難道你——”
“當然不是,”赫敏已經猜出他在擔憂什麼,短暫地微笑了一下,“我從來沒有考慮過放棄你我之間的友誼,以後也不會。但我突然意識到,它在令你不斷涉足險境。”
“現在,”赫敏指向西裡爾心口,用冷靜的語調宣布,“平衡被打破了,這裡的天平正在傾斜……”
西裡爾驚訝地看着她,下意識屏住呼吸。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羞赧萬分,心跳如鼓,甚至有一瞬間想要移開目光。
“不,别在意這些。”他隻好說,為自己的進退失據感到無奈。
“看到你躺在這裡的時候,我很難過。”
所幸赫敏沒有發覺他的異常,繼續艱澀地說,“你同樣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很重要。不知為什麼,在潛意識裡,我非常在意你的安全,我甚至希望你就待在自己的學院裡,什麼都不做。”
聽到這裡,西裡爾已經知道赫敏接下來想說什麼了,他突然開口。
“我願意。”
“……你說什麼?”
“我願意被你改變,”西裡爾堅定地說,“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就好,而我會永遠支持你,并且争取站在你身邊。”
他藍色的眼眸靜靜地望着她,其中充滿着不加掩飾的信任,這讓赫敏有一種被溫暖包裹的感覺,又迫使她必須做些什麼來轉移注意力。
赫敏将目光轉向桌上托盤裡的蘋果,它光滑的表皮看起來紅彤彤的,折射出柔和的光澤。
她還在看着它發怔的時候,西裡爾已經拿過魔杖,精确操縱着切割咒,将蘋果切成了大小均等的幾瓣。
獨屬于蘋果的清新香氣撲面而來,入口更是酸甜宜人,果肉在陽光下曬得微微發熱。赫敏咬着它,良久不語。
“在想什麼?”他問。
“隻是突然想到,學長很适合做妻子。”她含糊地說。
“我适合——”
西裡爾懷疑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那個單詞究竟是什麼,Life還是Rife?她在誇自己很會生活嗎,就像一個普通麻瓜那樣?
赫敏覺得自己的大腦一定還沒有從石化狀态中完全恢複過來,因為她竟然真的換了一個詞,把這句話重新說了一遍。
“我想娶學長當新娘。”
西裡爾罕見地噎了一下。
這句話雖非詢問卻勝似詢問,又說得懇切,直教人一時難以回答,就這樣,從來頗具辯才的他也迎來了失語的時刻。
“……因為我比較會照顧人?”他選擇避重就輕,有些好笑地發問。
赫敏想了想,點點頭給予肯定的答複,以一種誠實到可愛的态度說:“是這樣。”
過去的記憶如潮水一般紛湧而至,西裡爾忽然察覺到,眼前的情形竟然與自己童年時發生的事意外重合了。
那是一個午後,他們一起坐在公園裡的草坪上看書聊天。
赫敏突然湊過來,把打開的書遮擋在兩人面前,一本正經地告訴他自己已經有了一個計劃,必須征得他的同意。
“什麼計劃?”他感興趣地問。
“我在盤算讓你住到我家裡去。這樣的話,我一有問題就可以随時問你了!我不喜歡總是等待。”赫敏悶悶地說。
他思考了一會,認為這個計劃并不現實,“可是,我有我自己的家。”
“那我娶你就可以解決問題啦,好不好?”
赫敏眼睛亮晶晶的,滿懷期待地看着他,“嘿,至少考慮一下吧。你不需要姓格蘭傑,因為我也不願意改姓,這樣會很自由很快樂的。”
聽到她對于改姓的觀點,他倒是沒什麼意見;而假如每天都能看到赫敏,這種感覺也并不令人讨厭,但還是隐約覺得不對勁。
最終,他還是如實表達出自己的感受,“不太好。信件交流也很方便,你依然可以随時與我讨論問題,不一定非要……娶我,這聽起來很奇怪。”
而現在,他面對同一個人,同一個問題,仍舊感到同一種束手無策,這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虛長了七歲。
或許時間并不會從根本上改變一個人,盡管時隔七年之久,她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反倒一點都沒有變。
另一邊,赫敏又叉起一瓣蘋果,嘴角勾起,眼中也染上了促狹的笑意。
西裡爾迫于無奈,隻能像往常鼓勵她那樣說了一句:“嗯……很有創意的想法,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