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了。”
“我要辭職!我要離家出走!”
“我手裡八個案子!檔案把我人都淹沒了!傻逼領導還讓我去接新客戶!”
程舒晚拿起手機,被滿屏的感歎号和表情包晃花了眼,她一條條浏覽,随後真誠敲下對好友的關懷:“你别死我手機裡,牛馬。”
對面回得飛快:“他媽的程舒晚你這張嘴該判刑。”
“怎麼,要給我發律師函?”
“我明天就郵給你。”對面哼道,“你呢?複工沒?”
“沒,我辭職了。”
“啊?什麼時候?”
“上周。”
“不是,你怎麼不說啊,那你現在回朔江了?在家?”
“沒。”程舒晚往車窗外看去,“我在離家出走。”
春節剛過沒多久,春寒尚且料峭,今天卻罕見地出了太陽。
卻沒辦法把程舒晚的心情照得更美麗些。
小面包車穿過朔江市,從城東開往城西,就算不塞車在路上也要花一個多小時。程舒晚一路颠簸得頭暈眼花,閉上眼睛揉了揉,“師傅,快到了吧?”
司機是個黑皮膚、精瘦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的,“是嘞,過個路口就到。”
小面包車拐進名叫“紅楓”的老小區,在門口被攔車杆攔下,保安亭裡探出個腦袋來:“幹什麼的?”
程舒晚微微低頭越過司機沖保安回答道:“住戶,搬家。”
保安似乎認得程舒晚的臉,點點頭放行了。
二十年前的小區布局老舊,水洗石建築排布緊密,疏于修剪的玉蘭樹樹冠茂密,幾乎遮蓋了車道上的陽光。
小面包車在十三棟樓前停下,程舒晚下車來,往單元門看去,哪怕臨近中午,樓道仍然采光不足,防盜門裡看起來黑黢黢的,像個黑洞。
她收回目光,難得有些煩躁。
過去幾個月,兄長的住處是家裡不能提及的禁詞,她極力避免和這兒有牽扯,沒想到最後還是搬了過來。
“好,都在這兒了。”司機把行李放在路邊,“砰”地蓋下後備箱,“我隻拉貨,不幫你搬的哈,美女。”
“嗯。”程舒晚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師傅,我給你轉二十,幫我看幾分鐘行李就行,有電梯,我可以自己搬。”
司機看了眼手機,這姑娘确實給自己發了個紅包,這不廢話的勁兒讓他一下有了些好感,改口道:“那我幫你搬到電梯口吧,你一個姑娘家的。”
“嗯,謝謝。”
有錢能使鬼推磨,程舒晚不在意對方急轉的态度,讓他先搬着,自己拉上最輕便的行李箱先滴卡走進單元門上了電梯。
這小區的居民樓是一梯兩戶,兄長的屋子在頂層八樓。老電梯速度很慢,程舒晚盯着屏幕上的數字一格一格攀升,封閉的空間裡空氣都是寂靜的,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時要快。
時隔半年再次來到這裡,居然有些忐忑。
叮。
電梯門徐徐打開,程舒晚捏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一緊,邁步走了出去。
電梯外是非常普通的公共入戶區,右手邊是802房,軍綠色的防盜門,門口落了灰的鞋架,跟上次來的時候沒有區别。
程舒晚放下行李箱重新下樓,沒有多看。
下行的電梯在六樓突然停下,一個體态圓潤的阿姨看也沒看就擡腳往裡走,猝不及防被程舒晚吓了一跳,“喲”了一聲。
程舒晚站在電梯靠裡的位置,無聲無息地看着她。
“哎呦你怎麼不出聲兒,吓着我了。”阿姨道,“下樓的?”
程舒晚點頭。
阿姨進電梯裡來,頗為好奇地打量程舒晚,“你是七樓家姑娘的朋友?不對,不像,過年才見過,沒這麼高。”
程舒晚個子高挑,面容精緻而清冷,細長的眼睛微微垂着,順着眼尾流露出的眼神沒有情緒和溫度似的,自帶生人勿近氣質。
程舒晚:“剛搬來,住八樓。”
阿姨聞言臉上笑容一僵,“八樓?802?”
“嗯。”
“啊……”阿姨欲言又止,“那你是802那小夥子的……”
“妹妹。”
“哦,哦……這樣啊。”
阿姨沒再搭話,似乎琢磨起心事來,程舒晚也樂得清靜——她知道這阿姨在琢磨什麼,但是她不在意。
電梯門一開,阿姨躲避瘟神般閃了出去。
樓道狹長,阿姨走出一段,回頭見程舒晚把電梯外放着的兩個箱子搬進電梯又上樓去了,松了口氣。她出了防盜門,見外頭停着一輛小面包車,司機正要搬兩包行李,連忙過去,沖那司機問:“搬家?八樓那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