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一直到她松開挾住他下颌的手,杜筱清還未反應過來,目光中含着被非禮的驚怒,深深地打量着她。
良久,他才伸出纖細如玉的食指抹了抹自己的薄唇,将一絲可疑的牽連擦了個幹淨。
在室内浮動的月光下,依稀可見四面朦胧旖旎的燭影投在地上。
在光影搖曳中,江定安看見杜筱清變得水潤的唇,以及陡然變得深不可測的鳳眸,裡面似乎盛着許多複雜的情緒,如同一口望不見底的深井,透着危險的意味,教她不敢探究那口井裡到底有什麼。
杜筱清平靜下來,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如今這般情緒外露已然十分出格。
江定安雖然将那口酒渡進杜筱清口中,但是分量實在太少,起不了什麼效果。
顯然杜筱清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并沒有因為她方才的動作而發難,隻是略退幾步,用沉靜冰冷的目光俯視着她,那目光好似一柄無情的寒刀,輕飄飄地剮開她的皮肉。
方才江定安驟然上前,動作幅度太大,披在肩上的素袍滑落下來,堆疊在地上。
此時她身上隻有一件裡衣,偏生春花似的面容格外得平靜端莊,看不出絲毫的羞赧,也毫無被勘破計劃的不安。
她赤着腳踩在被酒濕潤的地衣上,雪白圓潤的腳趾沾染了冰涼的酒水,微冷。
她就這麼仰着頭看着杜筱清,低聲道:“留下來。”
留下來。
杜筱清在唇齒間無聲地碾着這三個字,江定安有一張令人見之忘俗的面容,且眉宇間蘊含着一股柔軟堅韌的浩然英氣。他知道,無論如何也無法殺滅這股鋒利的英氣。
他凝視着她的眼睛,圓圓的,很是明亮,眼角微微翹起,好似一把小扇子。
她已經洗淨臉上的妝容,露出白皙幹淨的面頰,皮膚在昏黃的燭火下呈現出透亮的光澤,豐盈如脂,想必觸感是柔軟細膩的。 杜筱清這樣想着,眸色略深了些。
衣袍委地的那一刻,身後的燭光幽幽地燃着,一直燃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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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明,江定安醒了,枕邊空蕩蕩一片,唯有凹下去的痕迹證明昨晚的一切不是她的夢。
身上還有些酸軟,起身時似乎有什麼流了出來,她面不改色,拒絕了叩門的女使的服侍,獨自在房中的浴桶沐浴洗漱。
換上新衣,绾上已婚婦人的發髻,江定安望着銅鏡中的人不由地有些恍惚,鏡中人精緻的眉眼間浸潤着淡淡的春色,看着有些陌生。
按理說這一日早上應當去給白夫人請安,隻是白夫人病了閉門謝客,也就免了她的請安。
杜筱清早早去了官府點卯,此時人還在官署,江定安便獨自一人用早膳,也樂得自在。 屋裡兩個貼身女使瞧着年紀與她差不多,正安靜恭順地為她布膳。
經過一番交談,江定安了解到她們都是府裡的家生子,生得清秀可人的名為月華,其貌不揚的名叫丹心。
月華笑眼盈盈,嘴裡不斷地說着恭維的話:“聽聞夫人未過門前便與郎君兩情相悅,昨日才知道傳言不假,果真是鸾鳳和鳴,伉俪情深。”
聽着這些話,被折騰了一夜,現在還有些疲憊的江定安隻是安靜地用着膳,神色并無變化。
丹心立在一旁,不時被月華指使着跑腿拿些小物件,都是不一定會用得上的小玩意。
江定安陡然停下箸子,叫停正欲聽命的丹心:“你們都是我的貼身女使,彼此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不必聽她的。”
月華見風使舵,連忙附和江定安的話:“丹心,你凡事也該有些主見,不必事事聽我指揮。”
丹心隻好稱是。
江定安正欲再說幾句,免得輕拿輕放助長了月華的氣焰,誰知驚蟄樓的侍衛前來禀報:“婥娘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