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着,但門框正下方積了一條灰白色的線,在灰撲撲的地面上格外顯眼。
那是從牆壁剝落的石灰,如果沒有外力幹擾,很難在一夜之間就積累這麼多,而且她很确定昨天并沒有看到這樣的痕迹。
模糊的記憶浮上心頭,但簡初自己也很難說清她是什麼時候睡着的,想要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更是無從談起。
莫景吃飯快得離譜,簡初剛剛吃完三分之一,她就已經清空盤子,并露出一個腼腆的微笑。
“還要嗎?”簡初指指自己的盤子。
對面的女孩頭搖得像潑浪鼓:“不用不用,我吃飽了,我隻是……吃飯比較快。”
因為不吃快點,她爹就會掃完所有的食物,那個男人從來不會關心她餓不餓,隻要他自己吃飽就好了。
簡初大概讀懂她的意思,但并沒有再多話,隻是低頭吃飯,直到門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小莫!”
門沒有關,藥店老闆的聲音就這麼沖了進來,不過十來秒,她就扒着大門的門框喘着粗氣。
“趕緊過來,你那個活爹出事了!”
簡初内心毫無波瀾,根據藥店老闆和莫景的隻言片語,這個男人在她心裡的形象差得很,但出于“寄人籬下”的禮貌,她還是跟着一起去了。
還沒拐過巷子口,一波波嘈雜的人聲就傳了過來,中間夾雜着男人痛苦的哀嚎以及偶爾蹦出的咒罵。
“什麼情況?”
“聽說在賭場出老千被人發現,打斷胳膊丢在這了。”
簡初微微蹙起眉頭,走近才看到男人被齊腕斬斷的傷口,斷手就扔在一旁,掌心還塞着一卷嶄新的紙币,充滿了嚣張的意味。
雖然你出老千被砍斷了手,但我們很善良地給了你足夠的錢來治療。
大概是這意思,在場估計不少人都領會到了。
“賭場不是跟外頭的勢力有關系嗎,他怎麼敢的?”
人群還在竊竊私語,藥店老闆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叉着腰把閑雜人等都趕走了。
“去去去,圍在這我還做不做生意了!”
藥店在巷子裡地位不低,此話一出大部分人都很給面子,隻有小部分極其愛看熱鬧的人還堅守在原地。
“我沒有出千……”地上的男人哼哼唧唧,“他們就是不想我赢錢……”
有好事者遠遠起哄:“你赢了多少才污蔑你啊,真有意思,出千就出千咯!”
“我!”男人的手腕還在不停淌血,整個人面上都是瀕死的灰白色。
陳素沒客氣,直接拿走那隻斷手的錢,捧着一堆藥過來:“你那手沒救了,保命要緊。”
巷子裡也沒有人有那技術,能給他把斷手接回去。
“我的手……”男人哀嚎個不停,下一秒嘴裡就被塞了一大塊紗布。
“吵死了。”
莫景眼圈紅紅的,安靜蹲在一邊打下手。她其實并沒有感受到深切的悲傷,但内心總還是不好受的。
“我沒有出千,就是因為我知道怎麼赢……”男人還在喃喃,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已經開始說胡話了,“我的五千萬……”
這幾句話說得很輕,但離他最近的幾個人都聽到了。
簡初眯了眯眼,牢牢記下他的喃喃自語。
五千萬星币,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一筆巨款了,而且那句“知道怎麼赢”,聽上去也很可疑……雖然大概率更像是一個出千賭徒的臨終幻想罷了。
“蒼耳,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回家拿件衣服,這件已經……”
男人的衣服上沾滿了血,而濕潤的血迹上又沾滿了灰塵,現在肯定是不能繼續穿了。
“行。”簡初平靜地接過鑰匙,“馬上就來。”
“你就這麼把鑰匙給她了?萬一她偷東西跑了呢?”老闆伸手戳戳莫景的腦袋,滿是恨鐵不成鋼,“你怎麼這麼天真啊,昨天才認識呢!”
莫景垂着頭:“沒關系,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身後的對話清晰傳到簡初的耳朵裡,但她并不在意,這些看法對她來說沒有意義,總歸再過兩天自己就會離開。
聯邦幾百億人口,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