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女人接過她遞來的激光刀,面色猶豫:“阿迎,你怨我麼?”
“什麼?”木琅愣了愣。
“你怨我嗎?”女人再次重複,“怨我沒有将一切早些告訴你。”
怪物一步步靠近,震得腳下的石塊不停跳動着,但她們卻恍若未聞,似乎隻是在進行一場再普通不過的交談。
“沒關系的,母親。”女孩低聲開口,“你當初這麼決定的時候,應該就知道,我會理解你的。”
“不管是作為女兒還是信徒,我都會理解你的,祭司大人。”
這個稱呼越過漫長的時間,再一次響在苑秀的耳邊,讓她想起自己作為祭司的最後一天。
那一天,她失去了神明的垂愛,隻能滿懷迷茫,看着木石得到新的神谕。
明明她什麼都沒做錯。
盡管這樣的事情前所未有,但善良的族人也并沒有因此诋毀或是排擠她,苑秀重新成為最普通的一員,融入了普通的生活中。
過往的回憶錯綜複雜,她現在甚至已經很難分清,每一段回憶具體是屬于哪一個自己,哪怕她僅僅複活過兩次。
她沒能說出口的,無法面對好好面對阿迎的原因,更多在于她們彼此都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最開始的那對母女,早就消失不見了。
現在相對的兩人,來自完全不同的遙遠世界。
怪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人們悲涼的喊聲變得嘶啞,把這裡變為他們從未見識過的地獄。
不,這裡遠比地獄要可怕。
每一次死去又複活,他們就會記起更多曾經被遺忘的往事,曾經的幸福化為泡影,讓此刻經曆的一切變得更加痛苦。
怪物絲毫不顧及落在身上的攻擊,哪怕黝黑的血液不斷從它斷掉的手臂、綻開的軀體中流淌出來,它都恍若無感,隻是尖叫着,不斷用力踩踏腳下的石闆,仿佛要将下面的人碾壓成肉泥。
“不要!我要回家!!!”
靈活的手指握住地上的石闆高高舉起,露出藏在下方的驚恐的眼,他們想要逃跑,但已經失去了爬起來的力量,隻能無助地發出尖叫。
“呃!”苑秀咬緊牙關,一刀劈在怪物臉上,“滋滋”的烤肉聲響起,露出裡面幹枯的皮肉。
她甚至還能從這張面目全非的臉上看見木石的神态,那個老人平時不會露出什麼表情,他們指尖唯一的矛盾,就在于要不要接受“不死的賜福”。
如果一開始拒絕,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
盡管失去了很多“養分”,但怪物的恢複速度和力道仍然超然,數十條枯瘦的手臂在空中亂舞,直接一把拽起苑秀的長發,手腕一轉将其甩了出去。
“複活……複活……”它口中念念有詞,瘋狂地舉起地上的人往自己身上塞。
“趕快離開那裡!”苑秀趴在地上大喊,卻對上一張寫滿解脫的臉。
他坐在地上,懷裡摟着一個女人,她的兩隻手不斷向虛空中抓着什麼,卻絲毫沒有分出一點眼神給身邊的人。
“對不起大人……”他抽泣着,“我堅持不下去了……”
“我們會在其他世界繼續相愛的。”他将臉貼在她的額頭,眼淚也滴在她的臉上,“每一個世界都會的。”
苑秀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口。其他幾人想要把他拖走,但那隻怪物的陰影已經籠罩在頭頂。
它嘻嘻笑着,絲毫不加分辨,把每一個能摸到的人都摁在身上,那些幹癟的血管深深戳進他們的身體裡,又重新變得豐盈起來。
“不要……”
苑秀的臉色瞬間蒼老下去,隻能看着那隻怪物不顧旁人的攻擊,把那兩人裹進了身體中。
剛剛把簡初二人安置好,傅遙匆匆而來,就看到所有人幾近絕望的表情,可她還沒來得及問什麼,一聲刺耳的尖嘯從席卷了她的耳膜。
那隻怪物在原地搖晃着身體,無數手臂在空中撲騰,看上去十分痛苦。
“啊!啊!!啊!!!”
它的手臂在身上四處摸索,似乎想把什麼東西撕扯下來,但它為了“保護”這些“養料”,已經用厚實粗壯的血管把他們層層疊疊罩了起來,根本無從下手。
“它這是怎麼了?”
傅遙話音剛落,就看見怪物的手摸到那年輕人所在的四方,尖利的指甲剖開血管,爆出鮮紅的血液,硬生生把他和他懷裡的人一起扯了下來。
他們已經被吸得有點幹巴,身上被自己的鮮血染透,但仍然活着。
直到他們被遠遠扔開,怪物才得以喘息。它的身軀和手臂又像吹了氣一樣鼓起來,但所有人都看出來,它身上明顯出現了一塊凹陷,就像被什麼咬掉了皮肉,就連上面的血管也比其他地方要幹癟許多。
苑秀突然想起那個年輕女孩提出的問題。
“為什麼它不對你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