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婆婆坐在牆角哭泣,清亮的淚水自她混濁的眼中落下,幹枯的手抹過布滿溝壑的臉。
她的衣物陳舊卻幹淨整潔,灰藍色的衣服被洗得發白。
頭發也梳的一絲不苟,用便宜的木簪和布條綁着。
正巧,幻夢菇從葉之卿袖子裡鑽出來,爬上葉之卿的肩膀。
它一坐下就先深吸一口氣,葉之卿的袖子裡也太悶了。
“别擔心,小寵物,等我晚上去趙墨陽的夢裡看看,他身邊沒有厲鬼,我敢去。诶?你去哪?”
“噓,不要吵!那位老婆婆哭得好可憐,我們去看看。”
崔妙因把幻夢菇從葉之卿的肩膀上捧下來,放進自己袖子。
幻夢菇是妖,它的模樣怕是會吓到人。
幻夢菇不滿地撇了撇嘴,照它看來,就不應該管那個老婆婆。
作為山中小野蘑菇,它深知“優勝劣汰,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則。在殘酷的環境中,保護好自己才是王道,不要管别人的閑事。
人類就是麻煩,擁有會給自己帶來危險的同理心。尤其是這些宗門弟子,被教育有道德,這種道德最危險了。
幻夢菇哼了一下,往崔妙因袖子深處鑽了鑽。
希望葉之卿和崔妙因平安無事,它還指望她們帶它賺靈石買靈果呢。
葉之卿和崔妙因的腳步聲驚動了那位老婆婆,她摸索着拿起手邊的竹杖。
“我這就走,這就走。”
她驚慌起身,卻因為起身太快,差點摔倒,幸好被葉之卿拉住。
“老婆婆,小心些,你沒事吧?”
崔妙因也快走兩步,扶住老婆婆的另一邊。
老婆婆混濁的雙眼仔細辨認,依稀能認出來兩位姑娘穿的不是趙府丫鬟的衣服,這才放下心來。
她握緊竹杖,可惜細弱的竹丈撐不起她單薄的身體,她隻好倚上身後的牆。
“我沒事,多謝你們。”
葉之卿見她站穩,也就收回了手,轉身拔劍。
她一劍劃出,一旁楊樹的枝叉應聲而落,摔在地上,折斷一些枝葉。
葉之卿撿起那根粗隻,三兩下就削成一根拐杖,比老婆婆手中那根粗壯不少。
“老婆婆,你用這個吧。”
葉之卿将削好的拐杖塞到老婆婆手中,拿走她原本的竹杖。
老婆婆摸着表面光滑細膩的拐杖,連聲道謝。
“多謝,多謝姑娘,你真是個好人。”
她雖看不清兩位姑娘的面容,但她想這兩位姑娘一定面善。
“不必客氣,老婆婆。你是什麼人呢?怎麼在趙府外哭呢?出什麼事了嗎?”
葉之卿直覺這個老婆婆和趙府的關系不一般,她們正愁沒辦法查趙府,找到和趙府有關系的人就是破局的關鍵。
“我姓孫,别人都稱呼我孫婆,我在這裡是因為我……”
孫婆說着,眼淚忍不住又留了出來。她拉起袖口擦了擦,才接着說。
“我家本也是富貴人家,和趙府是世交,我兒李沐白和趙家女兒趙玉笙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已定下婚約。
可惜我那丈夫不成器,做生意賠了家底,還欠了一大筆錢。
他受不了打擊,自缢而亡,可憐我隻得白日給人洗衣服,晚上給人縫補衣服,辛苦掙錢還債。
我的眼睛便是因為長年累月在昏暗的燈光下縫衣服才壞了,看不清事物。
所幸我将沐白拉扯長大,他能賺錢貼補家用,玉笙也重情重義,時常差人送銀錢接濟我們。
但天妒英才,我兒暴雨日歸家時溺斃在河中。”
講到此處,孫婆已是泣不成聲,崔妙因安慰了她許久,她才漸漸止住哭聲。
“沐白走後,我将他和玉笙的來往書信送來給玉笙,當做紀念。
但是趙家自我家破落後便不再承認沐白和玉笙的婚約,如今更是不許我見玉笙,玉笙或許都不知道沐白不在了。
這處小門離玉笙的住處近,我才每日來此等候,希望能遇到玉笙出門。”
葉之卿這才發現孫婆臂彎挂着一個小包裹,有棱有角的包裹十分厚實,應當包着不少書信。
“孫婆,我剛從趙府出來,聽趙墨陽公子說趙玉笙小姐這幾日都不在府中,要不你先回去吧,幾日後再來。”
“那便多謝姑娘告訴我這個消息,我過幾日再來。”
孫婆的背影佝偻着,拄着拐杖蹒跚離開。她臂彎的包裹沉沉墜着,偶爾搖晃。
“那厲鬼定是孫婆的兒子李沐白,葉師妹,你為什麼要騙孫婆?”
孫婆一走,崔妙因便迫不及待地問。
葉之卿沉了沉眼眸,趙玉笙不知道李沐白不在了嗎?不見得吧?
李沐白死在河裡,但他的鬼魂卻居住在趙玉笙院中的桃樹裡,那就一定有人在趙沐白死後,将李沐白寄身的東西埋在桃樹下。
那東西一定是李沐白的珍貴之物,埋東西的人很可能是趙玉笙。
聽完葉之卿的推測,崔妙因也沉默了。
不錯,李沐白的死沒表面這麼簡單。
“葉師妹,那我們之後怎麼辦?怎麼查李沐白的死因。”
葉之卿搖了搖頭,她們總不能直接問趙玉笙是不是她埋的,她埋了什麼。
趙玉笙說不說倒不是關鍵,關鍵是若趙玉笙真不知道李沐白不在了,她們怎能貿然告訴趙玉笙,引她傷心呢?
“從長再議吧,我們先回去。”
幻夢菇從崔妙因袖子裡探出頭,再次提議。
“我可以給趙墨陽編造一個幻境,保準他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但是我要收費的,你們誰替趙墨陽付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