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陶還有意識,聽見他這一聲“願意”,賀立舟也狠狠松了口氣。
其他人神智不清,嘴巴也已經變成了口器,根本無法接受自己的邀請,于是也沒辦法把他們納入旅店的員工名單,得到旅店的保護。
就在米陶聲音落下的刹那,他身上的異化完全停止了,眼睛也立刻恢複了清明。
他恢複正常的第一時間,立刻去看倪鵬,倪鵬的臉已經看不出了人模樣,但他卻毫不嫌棄,“倪鵬……”
賀立舟垂着眼看他悲痛欲絕,還是出聲提醒了一句,“他的情況已經沒有辦法再挽回,你最好把他和昌聯一起趕出竹樓。”
這句話殘忍得不像是賀立舟會說出來的話。
米陶也不知道是聽見還是沒有聽見,死死地抱着倪鵬,眼睛也緊緊閉着。
賀立舟知道,這對他來說很難接受,于是也沒有多勸,自己轉身上樓去找蓬凝雨。
蓬凝雨躲在三樓,手裡是剛剛畫好的畫,她畫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到樓下傳來慘叫,接連不斷,便立刻意識到是出了事,但自己勢單力薄,隻有躲在樓上是最安全的辦法。
她沒有聽到任何人進來的聲音,所以唯一的可能就隻剩下賀立舟所說的,他們身上的詛咒起效了。
蓬凝雨手心裡全都是汗漬,差點握不住畫筆,但是隻有畫完畫,才是出去的“鑰匙”,蓬凝雨控制住顫抖的手指,抓起茜草,往畫布上塗抹。
茜草抹過的地方,鮮紅的顔色一道道顯露出來,把畫布上的蝴蝶變成了鮮血的顔色。
蓬凝雨呆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這幅畫,直到賀立舟在門外敲門,才喚回她的意識。
蓬凝雨放下畫,跑過去打開門,确認看見了賀立舟,心裡才猛地安定下來,“他們……”
賀立舟搖了搖頭,“除了米陶。”
蓬凝雨便不再說話了。
除了第一天倪鵬兇狠狠的,讓蓬凝雨十分害怕,後面的幾天,大家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了,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忍不住難過。
“該死的遊戲。”
遊戲固然可恨,大家被卷進遊戲裡,也算是倒黴,但是目前卻不是咒罵遊戲的時候,最要緊的,還是趕緊通關副本。
賀立舟視線向後看去,看見了蓬凝雨畫的畫,“浴血蝴蝶?”
蓬凝雨點了一下頭,有些緊張,“可以嗎?”
賀立舟察覺到她的不安,溫聲安慰:“當然可以。”
蓬凝雨的畫工很好,筆觸之間可以看出學過的痕迹,畫出來的蝴蝶也是精細準确。
可是如果仔細再看,那蝴蝶本身的線條闆正一絲不苟,可是上過色的成品,卻是滿面的靈氣,活靈活現,簡直像是長在畫布上的真蝴蝶一樣。
蓬凝雨松了口氣,眼睛亮亮的,她替賀立舟在後方解決一個任務,總算讓她有了一點用武之地。
“我大學學的是法醫,畫過人體構造圖,本來以為我會畫不好,結果畫出來我自己還很詫異呢——那麼好看!”
賀立舟跟着笑了笑,“你有天賦,也許除了遊戲之後,還能當個畫家呢。”
蓬凝雨笑着擺了擺手,“能不能出遊戲,還是一說呢。”
這個話題略顯沉重,她沉默了一會沒再說話。
賀立舟一邊走一邊想着蓬凝雨畫出來的那幅畫,心裡惦記着事情,也沒顧上安慰。
賀立舟把她送到房間門口,“明天就是第五天,最後一天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蓬凝雨眼裡有一層很淡的憂傷,輕聲道:“我總覺得你今晚會去做什麼,不過你應該是不打算帶我吧,沒關系,但是你一定要小心。”
賀立舟詫異于她的敏銳,笑了笑,沒有解釋,“晚安。”
蓬凝雨關上門,“……晚安。”
賀立舟站在窗口,看見倪鵬自己打開了竹樓的門,消失在深林,再也沒回頭。
米陶一整晚都沒有回到二樓的卧室。
賀立舟也沒睡,他等夜星亮起來,去了三樓的畫室。
他站在畫布前,好像是在欣賞着這幅畫,又好像是在等着誰出現。
月光下,畫布上的蝴蝶美得詭異,攝人魂魄一般,若是換成蓬凝雨,大概會被這幅畫吸去全部心聲,再清醒不過來。
賀立舟低頭擺弄了一下手表,順手将垂到胸前的頭發丢回身後,“我沒時間了。”
畫布上的蝴蝶振了振翅膀,竟是從畫布上飛了出來,停在賀立舟的眼前。
賀立舟沒有從他身上看到村民的人臉,這不是村民變成的蝴蝶,大概是萬花村原本的蝴蝶。
蝴蝶圍着賀立舟轉了一圈,賀立舟就站在原地,等他重新轉回自己身前,這才開口,“你進蓬凝雨的畫裡,是什麼意思?”
蝴蝶振了振翅膀,賀立舟奇迹般地聽到了他的講話聲,“我當然是來驗收你們的畫啊。”
賀立舟擡起眼,“驗收?我們作畫的對象,是你?”
蝴蝶:“當然不是,是村長,但是我滿意了,你們不用再管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