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賀立舟追問,後面阻止第一個人說話的工人也不再多說,自己默默挪動位置,離他們更遠了些。
其他工人的表情也很淡,跟剛拿了賀立舟飲料時的表情截然相反,一副避而不談的樣子,看向他們兩個人的目光也是很明顯的冷漠。
跟賀立舟聊天的這個工人,口音帶着些外地腔,很可能是不怕當地的說法,所以對此無所顧忌。
“在大概十多年前了,這裡還是本市厲害的商貿圈……”
劉豐茂整理了一下西裝,确認鏡子裡的自己衣冠楚楚形容端正,這才下車進了高大的宴會廳。
也進入了這個他從沒有接觸到的階層。
裡面已經是人頭攢動,歡聲笑語此起彼伏,到處都是端着酒杯碰杯的身影,大家都穿得很正式,帶女伴的都很少,即使有女伴,也大多穿得端莊,一眼看過去,黑壓壓一片西裝。
劉豐茂忽然就感覺自己被這觥籌交錯的場所壓迫得呼吸不過來了。
他還沒想好要不要離開,已經有人眼尖先瞅見了他。
對方親熱地迎過來,“哎呦,這不是劉總。劉總,我來敬您一杯。”
有托着盤的侍者迎上來,恭敬地彎腰,把盛着晶瑩酒液的杯子遞到劉豐茂手邊,隻需要他微微一側手,就可以拿到。
劉豐茂忍不住松了松不太适應的領帶,輕咳了一聲才端起酒杯。
對方看劉豐茂拿起酒杯,這才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頭一仰,整杯酒下肚。
劉豐茂看他這樣捧着自己,也難免會有幾分自得,輕輕淺抿了一口,矜持地點點頭。
對方笑容有些僵硬,但是劉豐茂正春風得意,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的表情。
直到劉豐茂混進了交際圈之内,那人才恨恨把杯子放回侍者的托盤上,“有什麼可傲的,原本就一塊破地皮而已,一躍還成了新貴。”
身邊的女伴輕輕捏了他一把,示意對方謹言慎行。
男人警告地看了侍者一眼,轉身離開。
而此時的劉豐茂已經進入了内部圈裡,那些無數自己曾經仰望都看不到的大佬,現在一個一個都湊在自己身邊,殷勤地探問,“劉總那塊地方,打算建個什麼?那可是好地方,以後規劃新區,價值不可估量呀!”
劉豐茂醉眼朦胧,打着酒嗝指點江山,“我要建公寓!”
周圍一衆大佬聽了難免覺得荒唐可笑,公寓?那樣好的一塊地皮,竟然就找這沒腦子的要建了公寓去?
若是做成商場,再不濟做成商務樓,賺的不多多了!
劉豐茂已經喝得醉醺醺了,他沒有察覺到周圍人看他的眼神,依舊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
“我就這麼一塊地,我老婆之前嫌房子貴,工資低買不起,我建了公寓,以後大家都有地方住。”
再也不用住那種屋頂漏水的破爛救濟房了。
劉豐茂還有最後一絲意識,沒有把後面這句話說出口,怕這群身材萬貫的人嘲笑他,但是,但是如果早點有人在這裡建過公寓,他和他老婆應該就會有一些存款了吧。
老婆的病也不會因為沒錢,拖到最後放棄治療,隻能抱憾去世。
劉豐茂忽然抱着酒杯發起呆,為什麼不能早一點呢?
再早兩年、不,一年就行,再早一年,他就可以把地賣出去,給老婆治病了。
劉豐茂忽然在宴會上嚎啕大哭,周圍人自持身份,紛紛遠離他,心中依舊覺得,暴發戶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
酒品很差。
劉豐茂哭了一場,心裡才覺得好受了許多,卻也是依舊難以自已,輕輕抽噎着。
有人湊到了他身邊,輕聲道:“劉總,我看您心情悲痛,是什麼事情影響了您呢?您如今大好時機,為何不趁此多做打算?”
劉豐茂楞楞擡起頭,眼前模糊,隻能看到一個披着鬥篷的人,很奇怪的裝束,可是宴會廳的人們好像都沒有看到他一樣,依舊做着各自的事情,熱鬧地社交着。
劉豐茂問出口:“你是誰?”
對方歪頭微微一笑,“您不認識我沒關系,我是來幫您和您妻子團聚的。”
劉豐茂聽了這話,心中大喜,連忙撲過去,撲了個空也毫不在意,爬起來繼續追問:“您告訴我,怎麼做。”
對方神秘地笑着,三個字從口中吐出:“道路煞。”
劉豐茂從未接觸過這些,很茫然,但是再次去看,已經找不到了那人的痕迹。
道路煞。
劉豐茂眼中的醉意逐漸褪去,變成了狠厲和決絕。
他去做了。
他做出了一個很瘋狂的決定,他把整個公寓的人都算計了進去。
而他建成的這所公寓,正是賀立舟他們住的這所。
以整棟公寓住戶的性命為路,引黃泉人歸來。
劉豐茂以後餘生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這件事上,而沒有人知道,那天劉豐茂其實根本沒有看見那個人。
那是一個醉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