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恩奇都的身體。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那裡,吉爾伽美什就像是在一夜間人間蒸發了那般。
他沒有将自己的行蹤告知任何人,包括瑪蓮妮亞。
可諾大的烏魯克沒有一天不需要王來維持運轉。
就在瑪蓮妮亞以為這座城邦要因此瀕臨崩潰時,她雙眼所看到的現狀卻令她收回了這樣的判斷。
吉爾伽美什缺席的那段時間,協助處理政務的書記官兼祭司長西杜麗便暫時代理了這些事。
那些知曉王離開的人們僅僅隻是慌亂了一個晚上,很快便在西杜麗的鼓勵下再度振奮起來,一個個投入了日常的工作之中。
——自恩奇都隕落後,盡管各式各樣的天災不間斷降臨了這裡,城市卻被烏魯克的市民們自發地按照王離開前所制定的法則運轉着。這裡的人民在面對這些災難時,顯得前所未有地堅韌。
他們堅信着吉爾伽美什會在某一天歸來。
這樣的狀态持續了幾天,祭司長更是壯起膽來,主動找到了瑪蓮妮亞。
“很抱歉這個時候來打擾您,瑪蓮妮亞大人。”在找到瑪蓮妮亞時,這名女祭司長的态度畢恭畢敬,“但此事已迫在眉睫......北方城市基什,出現了叛亂。”
“......”
“沒有王來決斷,而我也沒有戰事上的經驗。可恩奇都曾和我們說過,您對此十分擅長。——還請您,決斷一二。”
瑪蓮妮亞沉默着站在樹下,轉頭遙望過來。
良久,她開口詢問道。
“烏魯克現在有多少士兵。基什有多少。敵人有多少。”
“......留在城邦之内的,有300人。基什有100人。叛亂者人數暫且不明。”
“測繪用的石闆是否還在。”
“從烏魯克到烏爾的所有地區,均有繪制。”
“......”
于女祭司長求助般的目光下,瑪蓮妮亞緩緩開了口:“我沒有辦法前往戰場。但......可以先按照我說的去做。”
“——準備幾名傳令兵。沒處安排五到六名偵察兵。靜待‘叛亂’,摸清楚大緻人數。若敵弱我強,僅動用基什的兵力便可。敵強我弱,則調動烏魯克士兵50人前往,虛張聲勢。餘下士兵留守,預備突發情況。”
女祭司如此應下。數天後,叛亂得到了平息。
在此之後的數年間,西杜麗時不時會來找她聽取意見,小到烏魯克的農業種植業問題,大到外部戰事和防禦問題。
女祭司對她的敬意溢于言表,幾乎是無條件地信任着她。
直到她們足夠熟悉之後,某一天西杜麗才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惑吐露了出來。
“瑪蓮妮亞大人,為什麼您一直都在這裡呢?”她說,“這些天來多虧了您的幫助,烏魯克也能度過不少難關。但.....您真的不需要去好好休息一下麼?樹下并非是能栖居的地方......”
瑪蓮妮亞搖了搖頭。
“這些你就不用管了。”她說,“我不需要休息。”
吉爾伽美什離開之後,這片土地似乎也不再安全。來自諸神充滿惡意的權能令她感到無比煩悶。
這段時間裡,聖樹的生長極為緩慢,又遭遇了連年天災,力量一日不如一日。猩紅腐敗再度卷土重來。
那些紅色的灼傷開始緩慢地攀上她全身,惡化她的五感。
隻有呆在聖樹之下,她才能有片刻的喘息時間。
她清楚地知曉,那不願現身的神明們隻是在等待她出現破綻的時機。
而薩菲羅斯則一直守在她身邊。
直到西杜麗結束與她的談話離開,他也仍舊緊繃着臉。
看上去,他似乎并不樂意那些人叨擾他過多。但眼見瑪蓮妮亞并無不耐之意,他也沉默着不發一言。
瑪蓮妮亞倚靠着樹幹緩緩坐下,轉頭看向他。
“薩菲羅斯。”她說,“幫我留意一下附近的狀況。”
如此囑咐完畢,她閉上眼,意圖争取片刻小憩。
而這份甯靜不過過去數分鐘。
從天而降的巨響令她再度睜開了眼睛。
薩菲羅斯早已站在她面前,拔出了正宗,渾身散發出肅殺之氣。
眼前塵煙飛舞,隐約看得見人影。
諾大的庭院中央被什麼重物砸出了深坑。
有人從那煙霧中袅袅而來。
“我當是誰又回了烏魯克呢。”
那迤逦而嬌揚的聲音帶着些令人不寒而粟的氣勢,“原來不是吉爾伽美什,而是瘟疫啊。”
“什麼嘛、他居然連同那個人偶一起把你給帶回來了?”
容貌美豔的神明坐在天舟馬安娜之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怪不得在半路上我就覺得這城市裡有什麼髒東西,還好發動了權能。”她說着,像是在宣誓着這片土地的主權一般,笑容殘忍而又高傲,“畢竟,我可是烏魯克的守護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