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這行走在暗夜的惡鬼,奈落成功将她這一段時間初步穩定下來的越後城再度變得蕭條。
那些木質的房屋好些在争鬥中損毀,或是被火燃燒殆盡。受傷的人在地面橫七豎八仰倒,除了火焰在殘垣斷壁間噼啪作響之外,便是斷斷續續的呻吟與哀嚎。
那些惡鬼尚且存活的親屬們還想要據理力争。
“如、如果把它們先捆綁起來,等待一段時間,等到能夠與我們正常溝通的話……”
“也許它們隻是一時認不出來我們了……”
“從現在開始,各家看好各家的家眷,隻要不再有吃人的情況便好了吧?”
瑪蓮妮亞:“……”
“說的也是。”沉默間,黑發的女術士不知何時走上前來,與那些求情的人站在了同一處,“人心都是肉長的。至親一夜之間遭遇無妄之災變成鬼,也并非是自身所願。”
羂索眉眼彎彎,表情變得有些悲憫,語氣帶着若有若無的同情:“您不如先觀察它們一段時間。若是真的努力了沒有成效,理智無法恢複,那麼到時再決定徹底滅殺,如何?”
說話間,薩菲羅斯已在瑪蓮妮亞身旁站定,冷眼看向羂索。
眼見那些伏于地面想要求情的人們已經開始将希望的目光投向那女術士,他沒有再猶豫下去:“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些人沒有一個在聽了瑪蓮妮亞給出的明确條件後選擇作罷,而是偏執地相信事情一定有轉機。
而羂索此番行為,便是對那些懷抱幻想的人們予以肯定。
另一邊,瑪蓮妮亞靜靜凝視着那女術士,似是在等待着對方對自己的言行做出闡述。
對于薩菲羅斯直接而尖銳的問詢,羂索笑道,“畢竟,我們對鬼這樣的生物尚且不了解。”
“如果對他們進行觀測與訓練,說不定也能有與常識不同的發現,而後避免不必要的悲劇。”
“答案也許不隻有一個。不是嗎?”
——求知欲。
瑪蓮妮亞看得出,對于從未見過的事物而言,有那麼一些人确會有所希冀和好奇。想要挖掘這事物表裡的一切。
在烏魯克,她見過很多那樣的人。那些民衆們甚至有那麼一個擁有濃重好奇心的王。
也正因如此,烏魯克确實在人類的好奇心下,誕生了許多新的事物,促成了城邦的發展也創造了文明。
主宰眼前這名術師一切行動的,正是人類那無止境的好奇心。
可那并不意味着,好奇心一定就是好事。
一面想着,瑪蓮妮亞下意識瞥了一眼身旁緊繃着臉戒備那咒術師的銀發少年。
她自然也看得見,少年那幾欲溢出的、對羂索所言的反感。
人類的求知欲與好奇心,也會誕生發源于他們自身的問題,亦或者促進他們加速自我毀滅。
——就像制造出薩菲羅斯這一個體、研究外星病毒的“神羅”。
她并沒有當即做出決定。
而下一秒,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方才正在主殿另一側阻擋鬼群的狐妖從屋檐間輕快地跳躍過來。
約莫是将這場戲看得足夠久,他一臉嘲諷。
“你們人類真的很奇怪。地上那麼多快要死的同類不管,這些傷人的東西反倒還要護起來?還要觀察?”
狐妖寥寥幾句,便站在了羂索的對立面。而眼見他的所作所為,很快,一部分人看向他的目光便不怎麼和善和友好。
“區區狐妖……”其中一名咒術師開口說道,“妖怪又怎麼會真的徹底理解人類?”
巴衛嗤笑一聲,反唇相譏:“噢?這個時候,大家都是人類?你又和你們所謂的‘非術師’稱兄道弟、不分彼此了?”
兩方的勢力争吵着,氣氛再度顯得有些劍拔弩張。
下一秒,瑪蓮妮亞操縱着這具身體,使用了它獨有的血鬼術。
于她腳邊的數米處,那些無法被光照亮的地方,影子變為蠢蠢欲動着的深紅。
空氣中,屬于鬼的威懾力像密度極大的深水潭,緊緊包圍着每一個在場的人,令他們根本無法動彈。
“停止争吵。”她說着一面操縱着那陰影将部分極為嚴重的傷者收容,通過影子傳送到米凱拉那邊,“還能行動的人,将傷者運送至聖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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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薩菲羅斯帶着部分傷者,跟循着人流回到聖樹時,看見的便是樹下鬼化的紅發少女。
她半蹲在地面,低頭看向那癱倒在地,捂着腿部的小女孩。
女孩的小腿傷的很重,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
在聖樹的力量之下,那些被撕裂的傷口正在以一定的速度自我愈合。但盡管如此,新組織生長的疼痛,也令她感到苦不堪言。
“好痛……好痛啊!”女孩淚眼汪汪,兩隻小手在虛空之中亂抓,“嗚嗚嗚我該不會也是被鬼抓了,要變成鬼了,所以才這麼痛的吧——”
瑪蓮妮亞:“ ……”
她半蹲在那裡近距離看着多羅羅,另一隻手上的武器仍然沒有放下。
第一個走上前去詢問的,是羂索。
“怎麼回事?米莉森大人。”她上下打量那哭鬧中的女孩,“難道這孩子,即将要變成鬼了?”
瑪蓮妮亞:“……”
她沉默着,沒有任何明确的表達,似乎不知道該把事情從何說起。
不知為何,羂索竟從她的動作和神态看出了某種局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