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有你知道這其中孤寂。〕

系統的一個個音節像是泛着寒意般透入她的骨髓深入她靈魂的深處，然後悄無聲息的扼住了她跳動的心髒。

〔你好像很了解我嗎？〕望月唯頓了頓，眼睑稍稍擡起。

〔了解倒是說不上，隻是一個能夠長生的人卻選擇了把自己封進棺裡，可想而知這個長生的命運對你來說是有多不如意。〕

〔你生來就注定長生，卻連陪伴神明一同離去都做不到，這可真實叫人傷心。〕

注意到它話語裡多出的幾分憐惜般的可憐語氣，望月唯先是一愣，随即彎起唇角低笑了幾聲。

〔你一個電子系統哪能體會到什麼傷心啊。〕她長的好看，笑起來的樣子更是極吸引人的目光，一個迎面路過的小哥不禁側目回望。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美女突然朝他一笑，但路人小哥還是感覺心情大好，頓時覺得這陰郁的天氣好像也沒那麼惹人煩。

望月唯不知道擦肩而過的路人心裡是什麼想法，她依舊漫不經心的走路，并朝腦海中的系統輕聲說道，〔所以不用擺出一副同情我的樣子，你既不是人類，也不是神明，又怎麼會理解同情這種情緒。〕

其實系統所說的交換很好理解，無非是幫它解決一些程序性失誤的問題，完成一些主系統布置下來的任務罷了，紅綠燈前，望月唯稍稍側過臉望向遠處雲霧缭繞的山邊。

〔但你給出的條件也确實誘人，我會考慮考慮的。〕

擺脫長生，像普通人一樣迎接自己命運裡的必然，曾經的她是多麼的渴望，望月唯的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但那雙澄淨的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她現在也依舊這麼想。

閃爍着綠光在彌漫的霧氣中依舊明顯，像是帶着别樣的生機一般，給人一種隻要看見它就能很快的驅散身上的寒意的感覺。

望月唯看了看兩邊的道路，在确認沒有車輛駛來後快步走過，直到跨進寺院的大門，看到熟悉的深紅長廊，她才把雨傘收好，然後輕輕地拍了幾下衣袖拂去身上多餘的水珠。

落日下的葉影倒映在長廊上，于赤紅中落下斑駁破碎的陰影，望月唯提着藥袋，收拾好表情慢慢的往裡走去。長廊直通寺裡的後院，盡頭裡的建築便是諸位師父、師兄們居住的地方，長廊的另一邊則是幾座禮佛參拜和上早課晚課時的大殿，諸佛諸菩薩皆供奉于此。

靈覺寺地處偏遠，平日裡的香客不算太多，今天因為下雨，平時還有零零散散幾位遊客的大雄寶殿現在倒是更顯得甯靜莊嚴。

經過大殿的時候，她碰見了幾位在長廊中避雨的裝扮年輕的遊客，他們正說着些什麼，望月唯依稀能聽見幾句其中的抱怨，無非是怪自己出門沒看天氣、怪雨來得太急、今天不宜出門，菩薩保佑之類的話語。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越過遊客止步的路牌，同來寺裡做義工的阿姨打了聲招呼後，便提着藥和傘回了後院。

寺院的建築已經上了些年紀，雖有翻新但也和她三年前初次看見的樣子區别不大。

大小不一的石子鋪于地面，青苔漫上石邊，灰與綠伴随着滑落的透明雨珠，更添了幾分清新脫俗之感。

靈覺寺建在一座高大的山腳下，遠離城市的紛擾吵鬧，擡頭望去便能看見群山坐落一邊，遠處的團團白霧随風流動，甯靜悠遠。

望月唯不緊不慢的往回走，系統似乎也不急着等她的答案，她慢慢地走了多久，系統就安靜了多久，安靜的讓她以為它好像不曾來過一般。

園林式的建築講究一步一景，翠竹坐落的一旁是為竹園，另一邊高大的樹木上則綴着朵朵粉白，點點繁花被雨珠打落，貼在地上。

雨聲濺小，片片葉子上、花朵上都挂着晶瑩水珠，偶爾滴落在地面，泛起一個個細圓，而後消失不見。以往看見這樣的景色她一般隻是靜靜的駐足欣賞，可現在的心情卻難以像以前一般平靜。

望月唯微微的歎了口氣，系統帶來的信息量巨大，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想想自己醒過來後這幾年裡看到過的那些不正常的現象，以及那個亡靈的信息，她就能确定系統所說的東西的真實性。

如果它真的來自世界之外，真的敢在天地規則的眼皮子低下做它想做的事，那确實有可能鑽鑽規則的口子，實現她的願望，讓她擺脫掉這個長生的命運......

望月唯伸出手觸碰那空中飄落着的細雨，雨珠清澈，透出絲絲冰涼，後院的小石潭映出她的倒影，模糊的臉上連笑也帶了幾分牽強。

神逝的那一年自己是怎麼度過的呢？她還記得清楚，歲月并沒有因為她的沉睡就讓她的痛苦消散，時間停滞在她合上眼睛的那一刻，連帶着那道悲傷。

所以哪怕幾百年過去，她也好像還是那個沉浸在神明逝去的悲痛中的巫女，哪怕這三年她滿世界的走，看了許多新奇的東西，聽了更多的故事，她心中的痛苦也依舊得不到緩解，甚至有越發難以緩解的趨勢…

望月唯收回手，望着石潭中泛起的那些小小圓圈，她無奈地彎了彎嘴角。

長生路漫漫，若是一直這般，那她是不是就永遠無法像這些圓圈一樣，留下一道漣漪便輕輕消散？

“唯？”

恍惚間，她聽見有人叫了聲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