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鳳姐兒到王夫人處,說了各處往來送禮的事兒,又同王夫人說:“今日珍大嫂子來,請我明日過去逛逛,明日倒沒有什麼事情。”①
王夫人道:“每常那府裡來請,我們去,你就不便去;她既不請我們,單請你,便是誠心叫你散淡散淡,别辜負了她的心,便是有事也該過去才是。”①
鳳姐兒笑着答應了。
這話可不正是,因着管着家事,每常東府裡宴請,賈母和王夫人過去,她就必得留在府裡,其實推了這勞什子也好,隻是不着急,得想想怎麼謀劃才體面才好。
臨告退時,鳳姐兒又同王夫人說了周瑞家的請托之事,說罷,也不管王夫人面色如何,告退下去。
次日早,鳳姐兒先回了王夫人,又去辭賈母。
賈荞先去給賈政和王夫人請了安,又去見過賈母,而後出府去給賈赦和邢夫人請安。
賈荞回到榮國府,原以為鳳姐兒已經過甯國府去了,不想正巧在儀門處遇到了鳳姐兒和寶玉。
鳳姐兒招手喚他過去。
李媽抱着賈荞上前給兩人行了禮。
鳳姐兒道:“我在老祖宗那兒正好遇到了你寶二叔,他也要過去,你要不要同我們一道兒過去玩耍一日。”
能開辟新地圖,賈荞當然欣然應允,隻同寶玉張口無聲:“林表姑、告假。”
寶玉笑着點點頭,趁鳳姐兒上車的工夫,悄悄使喚小厮茗煙去了。
三人同坐一輛車,進入甯國府,東府大老爺賈珍之妻尤氏和小大爺賈蓉之妻秦氏婆媳兩個,早已帶着一群姬妾、丫頭、媳婦等接出儀門。①
幾人互相見禮畢,入上房歸坐,正說笑着,賈蓉走了進來請安。
寶玉見狀問道:“大哥哥今日不在家嗎?”①
賈珍雖說是東府這邊的大老爺,但他卻和寶玉是一個輩分,都是玉字輩,而賈蓉和賈荞是一輩,皆用草字部。
是以滿屋子的主子,隻有賈荞一人需要向賈蓉見禮。
尤氏笑回道:“出城與老爺請安去了。”①
東府這邊的大老爺,真正的賈氏族長原該是賈珍的父親賈敬,隻是賈敬一心想做神仙,故一直住在城外道觀,将族長、爵位之類的,早早傳給了兒子賈珍。
尤氏回了寶玉的話,又問他在這兒坐着悶不悶,要不要出去逛逛。
秦氏笑道:“今兒巧,上回寶叔立刻要見的我那兄弟,他今兒也在這裡,想在書房呢,寶叔何不去瞧一瞧?”①
不知寶玉上回聽說了此人什麼,一聽這話便坐不住,下了炕就要走。
尤氏和鳳姐兒都忙勸道:“好生着,忙什麼?”①
尤氏一面又吩咐丫頭媳婦好生跟着。
兩府裡都知道寶玉是賈母的心尖子,這回賈母又沒過來,若是寶玉跟着她們有個什麼磕碰損傷,兩人都不好分說。
鳳姐兒原也怕擔責,但見衆人都顧着寶玉,把荞哥兒晾在一邊,心裡又不舒坦,笑說道:“不如把這秦小爺請進來,我也瞧一瞧,難道我見不得他不成?”
尤氏笑勸道:“不必見他,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比不得咱們家的孩子們胡打海摔的,乍見了你這破落戶,還不給人笑話。”①
賈荞眉頭微挑。
這話可謙虛太過,就他所知,秦家的家世并不如何,至少遠比不得賈、史、王、薛四家。
果然鳳姐兒笑道:“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話就罷了,竟叫這小孩子笑話我不成?”①
鳳姐兒一身大紅的縷金白蝶穿花洋緞襖裙,一雙丹鳳眼,兩彎柳葉眉,朱唇含笑,雖是婦人裝扮,卻比少女還要嬌豔十分。
賈荞有些明悟,鳳姐兒才不到二十,實是不好見外男。
賈蓉笑回道:“不是這話,他生得腼腆,沒見過大陣仗兒,怕嬸子見了生氣。”①
鳳姐兒道:“别放你娘的屁了,憑他什麼樣兒的,我也要見一見。”①
秦氏的弟弟秦鐘到底被帶了過來。
賈荞一見,怪道寶玉想着呢,秦鐘的模樣長相、舉止風流,比寶玉還強些,隻是有些羞怯女兒之态。
不過,賈荞看向尤氏,她也小心太過。
秦鐘瞧着和寶玉一邊大,十歲上下的模樣。
及至鳳姐兒問他年紀,果然才十一歲,和寶玉同庚。
鳳姐兒這邊問了秦鐘一些家務,又賞了東西,一行人便去用飯。
用過飯後,寶玉見了秦鐘後的癡症終于稍好了些,約着秦鐘到裡間去坐着說話,而鳳姐兒、尤氏、秦氏等則相約抹骨牌。
秦氏張羅着兩處擺酒果茶果,溫柔的和寶玉、秦鐘囑咐話。
鳳姐兒問賈荞:“我的兒,你可要去睡一會子?”
東府這邊,珍大老爺的姬妾雖多,孩子卻隻有兩個,賈蓉和賈薔。
而賈薔雖是甯國公賈演的正派玄孫,卻不是賈珍的親子,隻是父母早亡,所以養在賈珍名下,卻不住在府裡。
并且兩人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和一個四歲的孩子玩不到一塊兒。
不說他二人,隻看寶玉和秦鐘兩人去到裡間,也沒想着叫上賈荞一起呢。
賈荞看了眼堆在牌桌上的銀锞子,笑說道:“母親,我去裡頭陪寶二叔他們說話。”
這話把幾人都逗樂了。
尤氏笑道:“嗳喲喲,了不得,你這麼個小人兒也能陪叔叔們說話了。”
鳳姐兒看他一眼,嘴角往上挑着,似笑非笑。
秦氏上前笑道:“我送弟弟進去吧。”
秦氏領着李媽抱着賈荞進去,又囑咐李媽好生看顧,方出去陪客。
賈荞坐在炕上,聽着兩人從讀什麼書開始,你言我語,一路說到邀請秦鐘到賈氏家塾讀書,招手喚過李媽吩咐了幾句。
等兩人議定如何禀明兩家長輩,一同到家塾上學之事時,李媽走了進來,将一物交給賈荞。
賈荞過目一遍,出聲喚道:“寶二叔、秦鐘哥哥,咱們也來抹牌玩吧。”
寶玉詫異笑道:“荞哥兒,你會抹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