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學識都如此合适,呂不韋自然會選中自己。
這也是為什麼剛剛太傅會突然和自己說起呂不韋和王上的事情。
太傅希望自己不要選錯路。
思及此,容安斂目笑了笑,步履平穩的踩在木制走廊上,行動間身上的玉雜組沒有發出絲毫聲響,潔白的絲質襪輕輕蹭過木闆,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如今秦國境内流行袖身寬大而袖口收緊的琵琶袖,容安身上的直裾也不例外,隻是衣袂處印染着矢地流行的繁複魚紋,而非鹹陽周邊風尚的虺龍紋。
門客暗自打量着這位在平陸,夏縣兩地相當出名的少年天才,心中微微歎息了一聲。主君雖然看好這位容氏三子,可如今他與其交談後卻有些不安。
這位容歲吟,恐怕不是能輕易拿捏的人。
相府占地頗廣,從前庭的宴客處到呂不韋的書房有不短的一段路,門客在打量完容安後,感覺氣氛有些沉悶,正要偏頭對他說些什麼時,卻忽然察覺到到一些異樣。
能被呂不韋看重,這位門客本身便擅長識人相面,數十年的閱曆讓他眼光獨到,不過是剛剛加冠的容安在他眼中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
可這樣毫無防備的猛然撞進他漆黑的眸子裡,自诩閱人無數的門客卻心下一驚,眼前的青年五官柔和精緻,氣度卻比他曾經見過大貴族們還要懾人,但容安并沒有侵略性,而是發自靈魂的高貴。
這個孩子有着不同于同齡人的安靜,成熟。
原本,他以為這是一個因家族培養而早慧的青年,貴族過早的啟蒙教育可以讓一個孩子早早脫去稚嫩和單純。即使是一個從未離開過族地,在鄉野間度過了所有少年時光的人。
但,這個名叫容安的青年與他們都不一樣。
這個人給他的感覺與其他人都不同。
超脫。
已經快要耳順之年的老人歎了口氣,這種超脫像是一種經曆了時間和空間的沉澱才蘊養出的靜谧,有着看遍了世事萬物的沉穩。他對此刻的一切都不在乎,冷漠的脫離于萬物,冷眼旁觀衆生的掙紮。
這不會是一個孩子該擁有的,也不可能是他會有的。
門客還想再仔細觀察時,容安已經微微低頭溫聲道,“先生可是累了?若是相國不急,先生可緩些走。”
容安一開口,剛剛的那種超脫感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門客恍惚間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有些失禮的深吸幾口氣,又緩緩歎出,才點點頭,“大抵是人老了,不如你們這些年輕人。年輕時,我可是登泰山都無需休息的。”
“先生如今頗健康,可遠談不上年邁。”
容安笑着回應着。
看着眼前已經完全如普通人般的青年,門客隻能将剛剛的感受歸咎于勞累引起的錯覺,便不再多想。
兩人沒走多久,便看到前方拐彎的地方已經被巨大的青銅燈台點亮,引路侍女手中已經足夠明亮的燈籠立刻被襯的暗淡無光,容安便知那是呂不韋所在。
數十名侍女侍從三三兩兩分立在穿廊,院落各處,卻沒有絲毫聲音,領頭的侍從看到貴客的身影,連忙低頭趨步過來,接替引路的侍女,恭敬地向兩人行禮後才引容安和門客到屋門前。
夏日炎熱,镂空的窗棂不再完全被細紗覆蓋,而是隻遮半邊,好讓夜晚的涼風吹進屋内。當然,驅散暑氣并不能完全靠晚間的風,豪奢的相國府早早就備下了新冰,隻等容安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