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位容歲吟,究竟是誰呢?
嬴政饒有興緻的看着躬身行禮,看不出表情的青年。他從未見過夢中那位歲吟道尊的樣子——夢中人的臉都被一層薄霧籠罩着,但身形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可隻有旁人口中的歲吟道尊,嬴政從未見過他。
如果說昨日他對容安的那些文章還有些不知所措,那麼今日談過後卻将心中那點殘酷的想法悄悄抹去,留下的隻有一個念頭——
“不論容歲吟和他夢中的世界有什麼關系,他都要讓其為己所用。”
而容安則是輕輕的在心裡歎了口氣,緩緩站直了身子,眸中銀光流轉,像是星河落在眼底一般,“臣鬥膽請問,王上是從何而知此物的?”算是變相承認了自己知道此物。
嬴政沒有回答他,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容安,繼續問道,“那不知,容先生現在是否可以同寡人談長生之道了?”
容安深吸了一口氣,将施加在六英宮花園内的幻像揮散,又轉身坐回了席上。嬴政滿意的看着眼前的景色流轉,直至恢複到他熟悉的樣子,容安并沒有将這裡做過多的改變,至少他們坐的地方沒有任何變動,故此嬴政才能安心的給自己添了些冰酪。
“王上并非真心想問長生,莫要拿臣做消遣了。”容安溫和的笑了笑,神情沒有任何動搖,就好像嬴政口中的東西并不是他已經離開多年,以為再也聽不到的事物。
“若寡人堅持呢?”嬴政淡定的說。
實際上容安說對了,嬴政如今還年輕,若不是在夢中親眼看到修仙的世界,恐怕還想不到追求所謂長生不老。即使現在容安的存在已經證實了夢境的真實,他也對凡間的那些蒸汽技術更感興趣,對那些道法修仙反而感覺平平。
這麼問,更多的是想确認他究竟是不是夢中那個從沒見過的歲吟道尊。
容安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嬴政的話。
事實上,他也沒有完全摸索清楚這個世界的法則。在一個沒有神明限制的世界,登臨大道好像很容易,但除了天道外,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底層邏輯,這種邏輯被修行者們稱為法則。
底層邏輯缜密而綿長,除了那些真正證道飛升的仙人外,沒人知道改變這種邏輯會帶來什麼。
天道就像是一種願望,而法則才是真正組成世界的基石。
沒有人會為了一個不知道是否能實現的願望去撼動世界的基石,因為一旦失敗,沒有人願意承受那種後果。
但在這種時候冒犯一位君王,顯然并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所以容安并沒有直接回答。
“臣以為,長生并非肉身永存,肉身不滅而精神困頓,毋甯死耳。”他溫和的看着少年君王,好像看到了曾經追問師尊何為長生的自己。
“吾等之求識證道,乃為脫靈魂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可永存于世。永生非顧己之私,為追求世之大道途徑耳。實乃承先聖之德,求真宰之茫茫,為萬物求坦途,故而才可與天地同久,共三光永光。”
師尊久遠的聲音從記憶中傳出,慢慢和他的聲音重合,最後隻留下師尊寬和的話語,“追求長生,隻是追求真理的一種手段而已。”
嬴政并不知道容安在想什麼,隻是在聽到‘為萬物求坦途’時,和已經斷定眼前的人就是夢中那個從未見過的半步成仙的道門之長。
但即使猜出了容安的身份,他也沒有任何見到仙人的激動或惶恐,這其中自然有他從夢境中了解到的容安,是個溫和寬厚的人,但更多的還是他對自己的自信。
仙人所能,他亦所能。
仙人所求,他亦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