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仙人嗎?”
“……”
“我名為李琴娘,在此處是為尋我兒。”
披頭散發的女鬼站在樹下的紅圈裡,她的雙目被挖去,兩行血淚從幽黑的眼眶中滾出,一滴一滴落在泥地裡,卻尋着聲望向秋樂。
“仙人,仙人……你能不能幫我,我找不到他,甯兒他……他有危險,我要告訴他……”
“……你為何喚我仙人?”
我并非仙人。
這句話在她舌底滾了一圈,還是沒說出。
李琴娘伸手向前探,身體卻無意識偏了個度,她的手還是落在了紅圈中:“仙人可以看見我,隻有仙人能看見我……我……我已經死了!”
尋常的鬼怪并不會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人世,而且貿然告訴其真相,反而有可能會使他崩潰發狂。
知道自己已經死去的鬼怪,大多都成了厲鬼,為禍一方。
顯然,琴娘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後者。
“求求你了,仙人,幫我找找我的孩子,我的……我的甯兒,找找他,我求求你。”
李琴娘一雙手不斷地在紅圈中揮舞,似乎是想觸碰秋樂,她一聲聲哀求道:“我找了好久,可是我的眼睛瞎了……我看不見路,我看不到我的孩子在哪裡……我找不到,找不到……求求你,仙人,找他,我想找……甯兒。”
眼見她越來越激動,秋樂出聲道:“先告訴我,你的眼睛是怎麼失明的?”
李琴娘動作一怔,她遲疑地回道:“我記不清了,好像,好像是……被……好像是……”
好像是被人……生生……挖出來的?!
這個念頭剛閃過,李琴娘突然頭疼欲裂,她抱着頭蹲下,痛苦地尖叫:“啊!我的頭,我的頭好痛,我是怎麼瞎的?!好痛,我怎麼……”
“你的兒子叫什麼?”
秋樂及時出聲,打斷了即将要陷入崩潰的琴娘。
“他叫,他叫陳望甯,安甯的甯。”
秋樂看着指尖那幾點黑血,對君念道:“她有個兒子,叫陳望甯,安甯的甯。”
停留在人間的魂魄總是殘缺的,他們會忘記那些不重要的或者不想記起的事情。
琴娘生前應當是個善良的人,否則她不會在被人坑害至此後,沒有因為仇恨而變成厲鬼。
厲鬼傷人,往往是不辨是非,認不出往昔的仇人的。
院裡沉默了一陣,君念想問她為什麼不告訴陳旭和陳霖,轉念又想到她身上的陰陽寂滅陣,咻地閉嘴了。
她一開始參加比賽就是抱着明确目的,她若是在比賽之前告訴陳旭和陳霖,以陳霖愛妻的程度,這場荟萃大賽估摸着也開不起來了。
不過要說陳霖愛妻如命,他卻沒能認出自己身邊那位是個冒牌貨,真是讓人唏噓。
他想了想問道:“陳夫人還能從一棵柳樹變回來嗎?”
秋樂挑眉道:“她是被禁锢在柳樹裡,不是變成柳樹。”
君念又道:“她能聽見我們說話嗎?”
“不能,禁锢在柳樹中會禁锢五感,”秋樂頓了頓,接着道:“不過到了晚上,她能從樹中出來,隻是永遠出不了這個紅圈。”
“紅圈?”君念詫異道:“在哪兒?”
秋樂有些意外:“你能看出對方是人是妖,怎麼看不見這紅圈?”
君念茫然道:“啊?”
弛舟醒悟道:“原來你是妖!”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秋樂:“……”
她揉了揉眉心,在走人和留下來之間猶豫。
君念如果是妖,那麼過去他身上展現出的特殊就有了解釋,可惜他身上的“氣”并不像尋常妖身上的“氣”,因此秋樂至今沒有下此結論“君念是妖”。
隻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問題居然被師兄直接抛出來問君念本人了!
她皺眉,師兄平日可不像是會這麼無禮直接問的人……
要是弛舟知道秋樂的想法,他一定說,對别人他自然不會這樣,但他就是看君念不爽。
而矛頭直指着的君念卻聳肩攤手道:“怕是要讓師兄失望了,我可不是妖。”
“說回正事吧,”君念再次問道:“秋樂,你先前說的什麼紅圈?”
“一種陣法,将人死後的靈魂囚禁在圈内,無論這人如何努力都無法走出。”
所以他們故意将李琴娘的眼睛戳瞎,用一點希望吊着她,折磨她……
“所以兇手就是那個假的陳夫人?”君念說的疑問句,卻是用陳訴句的語氣。
“恐怕,不止她。”秋樂搖頭道:“這件事遠比我們想的要複雜得多,太多因素了。”
君念歎氣:“你不是有窺道嗎?”
秋樂再次搖頭道:“李琴娘的靈魂殘缺不全,因此我也隻能看到她部分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