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霖往前爬了兩步,将臉虛虛地貼在她的手心上。
他看着逐漸消散的李琴娘,淚流滿面道:“琴娘,我都答應你。”
李琴娘聽着聲音的來源,似乎意識到什麼,手指微微蜷縮。
“如果……甯兒還活着,幫我……算了,我希望你以後能幸福。”她語氣溫柔平和,像是褪去所有的枷鎖。
陳霖僵在原地。
或許在漫長的歲月中,李琴娘早已意識到陳望甯不在人世,隻是因為心中的不甘和執念,才會日複一日地找他。
在這最後一刻,她忽然就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你是我夫君吧?”在琴娘身形快要消散完的時候,她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隻是看她臉上放松的表情,像是不再需要陳霖的答案。
“琴娘,别走……”陳霖泣不成聲,手指伸在空中,卻連觸碰都無法觸碰她。
心裡的絕望與無力感争先恐後湧上心頭,他好像溺在水中無法呼吸。
“啊!!!”
陳霖弓身仰頭,一聲又一聲不甘的嘶吼從他嘴中溢出。
在随後趕來的陳旭面前,他的頭發寸寸變白。
陳旭知道此時此刻上前打暈陳霖才是正确的選擇,但他隻是将自己站成一尊雕像,呆滞地看着地上的陳霖。
他看不見琴娘,卻猜得到眼前發生了什麼。隻是看着陳霖的動作,他就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而在院外的衆人聽見陳霖痛苦的嘶吼聲,對視一眼後,都極有默契默默無言地回去了。
……
後來兩日秋樂都沒有見過陳霖,隻是聽下人說陳夫人被妖物給害了,陳家主一夜白頭,整日整日地待在一個人都沒有的冬琴院裡。
秋樂幾人準備離開的時候,令他們意外的是,陳旭居然出來和他們告别。
他這幾日清瘦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恹恹的。
“陳旭,你……别太難過,這……”司韶話說了一半,自己都覺得無力,于是默默閉上嘴。
陳旭勉強笑了笑,沒說話。
弛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歎口氣。
“我們就此别過了,”他道:“這……你多保重。”
他原本想說這事過去了,陳旭也要盡快振作起來。
可是話還沒說出口,他覺得這簡直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生生改了話頭。
“好,”陳旭拱手道:“下次相見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各位珍重。”
幾人點頭,紛紛飛身上馬,縱馬離去。
三年曆練結束,司韶和靈野野都要回自己的門派。
弛舟原本是要和秋樂一起,但他昨夜收到元斐懷的來信,如今也隻得和秋樂告暫時告别回了清水山。
沒想到荟萃大賽這一遭之後,秋樂和君念兩人兜兜轉轉又成了兩人同行。
兩人騎馬在道上狂奔許久,直至到了一個小鎮才停了下來。
客棧中。
君念問道:“你接下來打算去哪?”
秋樂想了想道:“沁冬城。”
“沁冬城?”君念有點意外,他去過那兒幾次,但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若說沁冬城有什麼特别的……
他試探道:“你要去梅莊?”
秋樂搖頭道:“我也不清楚。”
“你不清楚……”君念有點無語:“那你去幹嘛?”
指名道姓的,總不可能是去遊玩吧?她可隻剩下三個月的命了。
想起這個事,君念再一次皺起眉頭來。
陰陽寂滅陣難解但并非無解,隻是這解法要求很多,其中一條是關于修為的,但秋樂早已不滿足這一點了。
換言之,她身上的陣法根本解不了。
有一個辦法或許能延長她的壽命,但早在十八年前這個辦法就被用過了,而且好巧不巧,居然是在同一個陣法上,雖然人換過了……總而言之,此法也失效了。
這幾日偶爾走神的時候,他都會不自覺地思考怎麼救她,但每一次都毫無頭緒。
煩。
“師父讓我去的,”秋樂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猶豫片刻還是解釋道:“我答應過他。”
此事說來話長,這件事過了很長的時間,約莫五六年前,元斐懷曾和她有過一個時辰的交流。
他相勸她放棄救風意子,說了無數理由和大道理,隻可惜都沒奏效。
最後他隻得提出一個要求,他歎息道:“如果有一天你決定好了去晟安城……不如先去一趟沁冬城吧。”
她沒問為什麼,答應下來。
時至今日,終于到了她兌現承諾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