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先溜為敬!
還沒等她轉過身,就聽見金述不緊不慢地開口:“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今天請你吃頓飯,以後再也别跟着我。
男人倚在椅背上,抱起雙臂,自信将她拿捏得死死的語氣中危機四伏:
“否則下一次見面,就是在開庭的時候。”
一隻腳已經伸了出去,鐘意欲走不能地停頓在原地,欲哭無淚。
想想也是,對方通過陸風行,已經掌握了她的姓名和長相。以金述的能力,用不了幾分鐘就能查清楚她那點微不足道的個人信息,以後還不是随随便便給她使絆子。
從此蝴蝶周刊上,金述的八卦新聞,估計都交不到她手上來寫了。
收入又少一筆。
……那就蹭他一頓飯!
懷着明白了自己工資又要下降的悲壯感,鐘意歎了口氣:“我去把我的衣服換回來。”
她還穿着王姨的工作服,要挂回員工更衣室裡還給人家。
“鐘女士請留步,”金述笑容燦爛,語氣卻不容置疑,“照相機。”
高大的男人伸出手掌,鐘意故作抱歉狀地遞出了口袋裡型号小巧的相機,在心中暗罵一聲,快步走出包廂。
在兩人都沒注意到的角落,陸風行勾了勾唇。
他看見,在她遞上相機的那個瞬間,褐色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靈動,與六年前的眼神交疊。
那個令他有興緻一探究竟的眼神,分明屬于高中的鐘意。
也屬于還想趁着他們不注意,就把相機悄悄帶出包廂,卻被金述無情拆穿的鐘意。
而并非一個狼狽的、以追逐男男女女間狗血八卦為生的、鼠輩般的狗仔。
那種警惕而狡黠的眼神意外地并不令人厭煩,像一隻抱緊自己懷裡胡蘿蔔的兔子,觀察着四周可能會搶走自己食物的人類。
回想起來,那個眼神,正是一切的開始。
?
鐘意躲在員工更衣室的隔間,給總編打了個電話。
“老闆,真的沒看見柳聞雯啊!”她抱着手機着急地低聲說,“我還被拆穿了,錄音筆被搶了!不過我聽了一下,他們單純在聊金述的工作!”
總編在電話那頭遲疑了一會:“你下午能自己回來麼?本來應該給你報銷路費的,但上一期雜志銷量不太樂觀……”
言下之意是,鐘意得自己掏來回的路費了。
應答過後,鐘意挂斷電話。
王姨的工作服已經挂在衣鈎,鐘意換回了自己略顯幼齒的米黃色衛衣,踏着一雙白球鞋。
長發垂落,鏡子裡的她看起來幹淨清爽。
濃密的睫毛、白皙的肌膚、補過妝後氣色還過得去的臉龐、纖瘦高挑的身段;怎麼看都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大學生,誰知道她正在為來回的八十塊車費劇烈心疼。
今天實在是失策。
這家片皮鴨店開了二十年,她自己從小到大常來下館子,也是跟王姨混得熟,才能哄人家說自己要做社會實踐,如此頂替人家來當半天侍應。
她怎麼就沒想到,同樣在這座城市長大的金述也可能是這家店的常客,也會認識王姨呢?
更别說陸風行了。
在包廂外看見陸風行跟着金述走進門的鐘意,一瞬間以為自己花了眼。
陸風行和金述簡直是稱兄道弟!
……不要讓我摘下口罩啊!臉被記住了以後就沒辦法再跟着炸子雞了!
……我得趕緊想個辦法溜走……
居然被認出來了,這下真的要丢工作了。
……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們好像,不太熟吧。
以上是鐘同學的心路曆程,從以為能親眼目睹八卦并趁機寫稿大賺一筆的興奮,到發現根本沒有女明星影子的疑惑,再到被發現的慌亂和被陸風行喊出名字那個瞬間的迷惘,最後對着員工休息室的更衣鏡自照,短短兩個小時,可謂精彩紛呈。
她理了理頭發,走出休息室。
一米七的身影穿行在飯館大堂的食物推車和桌椅間,視線與包廂外一大桌子人群裡,一位面色不善的中年女人對上。
鐘意毫無怯意地朝那個格外淩厲的眼神笑了笑,推開了包廂門。
那是金述的女經紀人陳姐,想來對她也早已眼熟得很,估計正帶着團隊在包廂外吃飯,把包廂留給了金述和陸風行。
做鐘意這行的,大都知道自己打的是胡編亂造、嘩衆取寵的工,不是什麼光彩事。
工作半年後的鐘意,迅速練就了厚臉皮的本領,無懼于跟對方的經紀人打個招呼——即使經紀人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本來嘛,金述是正面積極的清爽型人設,從來不需要八卦帶來的熱度,鐘意寫的那些狗血報道隻會給他招黑,經紀人不想活剮她才怪了。
她走進包廂,發現桌上又多了一盤片皮鴨,金述和陸風行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也不算聊天,基本上是金述提及他工作中的一些瑣事,陸風行傾聽。
大門一開,金述刀一樣的目光立即飛到了她臉上。
一旁的陸風行,眼神沉了沉。
兩人都禮貌地沒動筷子,正等着她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