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從金述嚴肅的神色來看,鐘意好像是已經被卷入了一場“吓人的派系鬥争”。
“簡而言之,”金述斟酌着用詞,“她追過我,被拒絕了。”
“然後你被死纏爛打了?”鐘意漫不經心地問。
“對女性用這個詞是否太不尊重了?”金述搖了搖頭,“我受到的教育不允許我這樣講話。”
“我實話實說嘛。”鐘意有些詫異,重新審視了一眼正在糾結用詞的金述。
她從業半年,在金述之外,也跟寫過好幾對明星cp。他們之中有私生活混亂不堪的,有個人修養奇低的,甚至有在違法邊緣不斷試探的。相比之下,金述簡直是業内一股清流有木有?!呼呼呼她可以用這個素材再寫好幾篇稿……
“你答應過不再寫我的!”發現她的眼神逐漸遊離,搖錢述連忙警告。
隻是答應了不寫你的绯聞……鐘意悻悻地腹诽。
“所以你的意思是,柳聞雯和星周報合作,一邊向蝴蝶周刊的人放出消息說你會跟她一起吃飯,一邊安排星周報的人來偷拍你和我。”鐘意咬咬牙,“簡直欺人太甚!”
叮當一聲,玻璃與木質辦公桌相碰。
速溶咖啡擺在鐘意面前。
陸風行收回修長的手,默默坐在一旁。
鐘意連忙道謝,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是熬夜趕稿時,那種熟悉的苦味。
她從蒸騰的水汽裡擡起頭,意外地發現隻有自己捧着飲料,另外兩人聚精會神地研究着她寫在紙上的字。
校園男神親自下場泡咖啡?客人有喝的,主人沒有?
鐘意遲疑地望着手裡的玻璃杯,感覺自己不太禮貌。
“我習慣喝茶的。”陸風行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在意這點小事。
“我喝不慣速溶的。”金述振振有詞。
萬惡的資本家!鐘意悄悄朝他們做了個鬼臉。
“所以是柳聞雯還想聯系你,結果她的金主不爽了?”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鐘意順着思路問,“柳聞雯怎麼敢找你的?”
“難道還會有第二種可能嗎?”金述攤手。
原來他早就了然事況,蒙在鼓裡的反倒是鐘意自己。
“看來我能提供的信息其實沒什麼價值呀,”鐘意愁眉苦臉,“但我還得跟你們一起處理這件事,要不然我們周刊的銷量就會被對面沖倒閉了,現在話語權還在人家手上。”
鐘·本來以為自己是掌握了大量信息的香饽饽·結果發現自己就是一隻求着已經摸清事态的滿級大佬幫自己打怪的小萌新·意,心情低落地垂着頭,又眼巴巴地輪流望向金述和陸風行,一臉“大佬求帶”的委屈樣子。
她惹人憐惜的臉龐映入眼簾,陸風行心中微微一動,撿起鉛筆在草稿紙上信手勾勒。
那邊廂的金述還在喋喋不休“那換一家雜志社打工不就好了,那種狗血八卦雜志待着不覺得在浪費生命麼”,陸風行看到的卻是濃密的睫毛下,那雙褐色眼睛中跳動着不服輸的火苗。
那種“既然是對面先動的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氣,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你家雜志社推平”和“無論如何都得請金述來幫我報複回去”的決心,映得她眼底一片光亮。
這模樣其實讓她非常動人。
鐘意的視線掃到辦公桌上,但陸風行将那張紙拖到一疊白紙中。鐘意沒放在心上,隻覺得陸神這種知識民工也辛苦得緊,聽她和金述讨論的同時還得抽空工作。
“帶不帶你還真不是我說了算,”金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埋頭寫寫畫畫的陸風行,“這事其實得看陸哥意思。”
嗯?什麼意思?鐘意瞪大雙眼。
陸風行跟明星八卦有什麼關系,讓不讓她跟着他們行動的話語權怎麼就突然落到他手裡了?
如果是這樣,那自己剛剛面對金述的死纏爛打式懇求豈不是輸出錯了人,白白浪費了她那一套自以為我見猶憐的表情?
金述似乎在憋笑,眉毛一聳一聳地跳躍,簡直像在臉上跳一支桑巴。
并且還要添油加醋,模仿着她的語調對陸風行說:“陸哥,帶帶我——”
又害臊又生氣,還得維持表面上的從容大度,以争取他倆對自己施以援手的鐘意,一邊在心裡默念着“女強人能屈能伸”,一邊勉強浮出一個笑容,有樣學樣地随着金述拉長了尾音:“陸神——”
陸風行擡手示意她不要開口,同時冷漠地打斷金述:“閉嘴。”
金述做出一個戲劇化的悲傷表情,極度浮誇地向後仰倒在皮質辦公椅裡,雖然的确沒有再發出一絲聲響,臉上依舊眉飛色舞。
氣氛比她剛進門時緩和了不少,似乎是從陸風行表示他會接手這件事開始,金述的愁雲被一掃而空。
鐘意不由得重新打量辦公桌旁的男人。
那件被她潑過雪碧的大氅已經不見蹤影,或許被送到了附近某家幹洗店。男人穿一件家常的高領針織毛衫,灰黑色澤襯得針織衫柔軟的質地多了幾分冷硬;挽起的長袖下露出一截幹淨的小臂,指掌骨節分明。
套件西裝就能混入時尚秀場的男人,眉眼依舊英氣逼人。
疏離的清冷氣息,與六年前如出一轍。
出于禮貌,鐘意原本打算粗淺地掃上幾眼,沒想到陷入了該把陸風行塞進米蘭哪場秀場的苦思之中,竟在不知不覺間,盯着陸風行看了好一會。
好巧不巧,感受到她的目光,陸風行詢問似的掃了她一眼。
心跳超速!
鐘意特别不好意思地錯開視線,擡手整理鬓角,卻覺臉龐微微發燙。
……想什麼呢。
身側仿若時光倒流,心底那座生鏽的西洋鐘,表盤上停滞的秒針,終于向前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