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行搖下車窗,西裝革履的年輕人臉上表情淡淡的,伸出手接過塑料袋,示意鐘意上車。
“這是牛肉包?”陸風行很給她面子地當場解決了一個包子才繼續開車,視線餘光投向後座,“雖然我不介意你的坐姿,但是交警可能會問。”
鐘意咬着包子,看着車窗外緩慢向後倒退的瀝青路面,平直大道兩側林立着高聳入雲的商城。
不知不覺中,女生根本沒系安全帶,還盤坐在柔軟的後座上。
就像七年以前,她坐在賓利車裡,正在趕回學校的路上。
“抱歉抱歉。”這麼一經提醒,她馬上改成了無可挑剔的安全坐姿。
其實時間剛過八點,CBD的商城都沒有開門營業,比起入夜後流光溢彩的迷人模樣,白天的高樓也就隻有懸挂在玻璃幕牆外的廣告和擠去上班的人流有些看頭。
然而她還是一頭栽了進去,出神地望着這座水泥構築的森林。
像是很久沒見過如此場面,商圈和人海。
按理說這裡離一中和片皮鴨店都不遠,她高中時期應該常常路過才對。
陸風行收回餘光專注駕駛,卻又忍不住去想出門前發生的事情。
其實他的情緒并沒有變差,隻是因為不太清楚有什麼餡的包子,正在努力地搜刮自己以往路過包子鋪看到招牌的回憶,但似乎把鐘意吓了一跳。
他平日裡少有情緒波動,也不習慣于用面部表情來展露自己的情緒,思考時糾結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大概是很吓人的。
秋日的晨風從後座的車窗外吹來,順着頭枕的縫隙落入陸風行的衣領,包子的牛肉餡透上了一絲辣勁。車内飄蕩着晨間新聞的播報,他的心情不由得輕快起來,唇角也微微上挑。
淩志就這樣一路駛過街道,黑色的車身順滑地分開車流,最終停在彙昌集團的大樓下。
陸風行擡起腕表一看,正好是八點四十五分。
八點四十五分,鐘意在車内仰頭,高入雲端的大樓此起彼伏,又是另一片企業圈了。
耀眼的陽光從高樓身上懸挂的“彙昌集團”四個大字上反射進車窗,刺得她的眼睛生澀。
鐘意低下頭的瞬間,終于将“彙昌”兩個字和陸風行家裡的麥片袋子聯系了起來。
“陸哥你難道是彙昌的富二代麼,”鐘意下意識地靠向駕駛座,“一定要救一下我們蝴蝶周刊啊!”
“我不是,隻是恰好有點交集,”陸風行擡眸瞥了她一眼,“你不知道我們今天是來拜訪彙昌的總裁?”
“你昨天隻說了要帶我辦事!”鐘意看着自己的衛衣和運動鞋欲哭無淚,“我好歹算個記者,難道要穿成這樣去拜訪總裁麼,人家可是個大公司!”
陸風行偏了偏頭,沒說話。
鐘意剛反應過來,彙昌的老闆正是做健康食品起家的。彙昌食品集團,老闆秉持做大做強的理念,除了食品,彙昌還在多個領域深耕,近期投資柳聞雯、收購星周報,大概是向娛樂圈跻身的一次嘗試?
出乎她所料的是,淩志通行無阻地駛入了彙昌的停車場。
看守的門衛原本在打瞌睡,看見陸風行的車牌時瞬間挺直了腰闆,甚至在慌亂之中,手舞足蹈地向這輛車敬了一個滑稽的禮。
怎麼也不像是“恰好有點交集”的樣子。
灑滿晨光的地上停車場,陸風行利落地拔下車鑰匙,拉開了自己那側的車門。
“我們……”鐘意開口。
“我很快就回來。”黑皮鞋踩在水泥地上,陸風行走下去。
不等她問出一句完整的話,男人就拎着公文包走向恢弘的辦公大樓,淡漠地留下一個不容置疑的背影。
鐘意就明白了。
敢情陸風行說要帶她辦事真的隻是帶着她,從頭到尾沒打算要和她一起去解決問題。
甚至沒給她留下車内空調,雖然十一月的S市已經涼爽起來。
先前的舒暢頓時煙消雲散,鐘意心中的不爽油然而生。
雖然獨來獨往或許是陸風行的行事風格,但鐘意莫名有一種被看扁的感覺。聯想到她的身份确實幫不上什麼忙,而且自己的确就是需要向陸風行和金述求援的角色,鐘意更加憤懑,卻無從發洩。
她伸手搭上前座,将自己的臉埋入雙臂之間。
柔軟的長發傾瀉而下,遮擋住微燙的側頰。
好久沒有過這種無助而憤怒的感覺了,面對無能為力的自己。
連帶着對陸風行的感恩之情,也摻雜了一絲不快的隔膜。
口袋裡的手機卻突然“叮鈴叮鈴”響起,打斷了發酵的情緒。
安靜的空間内,一時鈴聲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