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望他一眼，薄妝的面容浮起笑意，刹那熠熠生輝。

陸風行伸向提詞本的指尖，不可察覺地滞了一瞬。

宛若柔荑的纖指拾起麥克風，厚重的帷幕拉開一條窄縫，裙擺輕動，少女微微揚起下颌，迎着舞台的燈光，飄然而出。

陸風行勾起唇角，露出主持人标準笑臉，跟上鐘意輕盈如蝶的腳步。

下一刻，掌聲雷動。

？

“加進房間了麼？”

“頁面在轉圈圈了，應該很快就好！”

“角色姓名？”

“……鐘1意。”

“——敢不敢再敷衍一點？”

陸風行盯着電腦上那個頭頂閃過“鐘1意”三個大字的像素小人，表情有些無奈。

鐘意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吞吞吐吐：“我就是方便在開新存檔的時候起名字，陸哥你别多想。”

她起初壓根不覺得自己會堅持通關，所以連起名都如此随意，透着一股“大不了回去看主播視頻”的松弛感。

大概是太久沒打多人遊戲，她甚至忘了身為房主兼隊友的陸風行，自然能看見她的名字。

梳着馬尾辮的像素小人，在陸風行的屏幕裡上下跳動：“給我扔點裝備。”

使喚起他來，竟然如此順手，仿佛回到了高中時代，周末窩在家裡和羅芃聯機。

陸風行的鼠标聲停了一秒。

鐘意連連猛咳，急忙改口：“陸總，能不能扔點高級裝備給我？”接着放緩了語速，“畢竟要和您快速通關一遍主線，身上總不能什麼都沒有，就想去打BOSS吧？”

男人收回目光，視線掃過“鐘1意”光秃秃的身體色塊。

遊戲初始畫面，兩個像素小人站在墜毀的漂浮飛船上，名為“001”的小人一身奪目的機甲時裝。

相比之下，旁邊的“鐘1意”樸素得令人發笑。

陸風行顯然也沒什麼起名細胞，他怎麼敢嘲笑她？

幾秒之後，鐘意看着全身金光燦燦的新裝備，心滿意足地朝對面的男人豎起大拇指：“不愧是陸哥！”

“為了保證主線體驗感，我給你開了個新檔。”陸風行在遊戲界面中打開地圖，“隻探索了一部分道路，也沒打什麼怪。”

鐘意望着黑漆漆的未探索區域發愁：“這麼大一片，玩下來得花多長時間呀？”

“我帶着你走，周末就足夠了。”001又扔給鐘1意一套畫得像模像樣的潛水服，“跟我下水。”

鐘意看着小人背上像模像樣的像素氧氣罐，眼底不自覺綻開笑意。

她一邊操控小人舉起背包裡的熒光棒，一邊跟着“001”躍出太空艙，随口問：“陸哥，這種遊戲難制作嗎？”

“開發麼？技術上不難，”001的潛水燈點亮了兩人身周漆黑的像素塊，“難的是構思主線和地圖，各種小怪、裝備和藥劑之類的。”

“真看不出來……”鐘意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看着自己的像素小人第一次站在海底的泥沙色塊上，邊走邊揮舞着細長的胳膊，“可玩性這麼豐富。”

她停在001身邊，看他揮舞着小小的金屬鎬，摘下一叢粉紅珊瑚，扔進她的背包。

那句沒說完的話是：真看不出來，理科生也有這麼豐富的想象力。

當年陸風行垂着目光，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文科生？”的神情，以及那雙不自覺地帶着點嘲弄意味的眼睛，忽然在她記憶深處，變得無比清晰。

？

一中文藝彙演不是對主持人要求嚴苛的活動，加上鐘意和陸風行都是文化生，沒有受過播音生的系統訓練，負責人也就默許他們帶着台詞手牌上台。

報幕間隙，深紅長裙和黑西裝同時向台下鞠躬，再次退回休息室。

脖子上挂着工作證的許亦龍和另一個學生會成員，正在後台通道管理排隊進場的表演學生。見到拿着一沓手牌出來的鐘意，額角已經沁出了薄薄細汗，許亦龍連忙給她和陸風行分别遞了一瓶礦泉水，眉開眼笑道：“鐘小意，幸虧你願意上場。”實話實說，如果沒有她和陸風行的無縫配合，彙演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鐘意擰開瓶蓋，眼睫顫動，罕見地沒有出聲，讓許亦龍的話尴尬地掉在地上。

陸風行對着鏡子擦汗，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滞，沒有回頭。

上場前後，他沒跟鐘意講一句多餘的話，雖然他們休息時也沒什麼精力說話。

正在進行的舞蹈節目用時較長，鐘意打算坐在帷幕後面看看表演，那邊的許亦龍又說：“老師給我們換了新的台詞手牌。”

“有什麼改動？”鐘意僵在椅子上，迅速轉過腦袋。

改主持詞，意味着兩名主持人之間的互動、進退場方式都有可能發生變動，更别提此前沒讀過的文本，最容易讓主持人口胡。

陸風行挑起眉。

鐘意大概知道，他不喜歡有人沖出來，打亂他的計劃。

“沒加東西，删改了幾句台詞。”學生會負責人看着她緊張的樣子，揚起了嘴角。

許亦龍笑眯眯地遞上嶄新的手牌：“老師同意删掉你反對的部分了，關于校園流浪動物的那個。”

那襲娉婷的紅裙，頓時愣在原地。

鐘意看着手中質感細膩的印刷物，怔怔地說不出話。

她這是……抗争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