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眸緊盯着面前安一緩,隐忍自持,可額角青筋微微暴露在烈日底下,一張俊臉由白轉紅,難看依舊。
二樓上的洛橙緩步而至,扶着洛赤的手臂,“大哥,你沒事吧……”
一雙美眸卻流轉望向對面的安一緩……
洛赤掃過妹妹一眼,強壓下已上湧至喉嚨口的那股血氣,艱難擠出一笑,“子楓兄,我又一次輸給你了……”
安一緩幾步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勝敗乃兵家常事,景明兄也不必多加在意!”
這時,一旁會春樓的賽事執事人帶着一丫鬟手捧托盤而至,方才幾人争執之時,他已敲響鑼鼓三下,皆無人敢上前應戰,自此他便特意将彩頭送來。
“公子,這是彩頭一千金”他一揮手,一旁的丫鬟将手裡的托盤遞上前去。
安一禹樂呵呵地從模樣俊俏的丫鬟手裡接過托盤,一千金太重,會春樓貼心地折換成了銀票。
安一禹數着手裡厚厚的一沓銀票,樂得眼都笑沒了,可一旁的當事人安一緩卻無動于衷。
會春樓的執事人姓婁,年約四十,身材中等,嘴角留着兩根長長的山羊胡,細眯的眼裡精光暗藏,笑時似狐狸。
“安大公子,那玉瓊佳釀還未開封,還請公子挪貴步前去親自解封!”舉手投足間夾雜着一股屈膝讨好的意味。
轉瞬又瞥向一旁的洛赤兄妹三人,“洛公子若無事,也賞個臉一同前去?”
廷尉洛家在汴京城裡的權勢地位可不是他們能得罪得起的。
“不必了!”洛赤雖敗,可還有一身文人傲骨,他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緊緊捏着袖角,面上依舊笑容和煦,“我們稍後還有要事,恕難奉陪……”
他們兄妹三人原地目送安一緩在衆星拱月中離去後,洛赤一直上揚至同一弧度的笑容方才漸漸變淡,神色陰沉地望着安一緩的背影良久,方才冷聲向洛橙與洛黃二人,“我們走!”
翌日一早,捧着幾匹布匆匆從外回來的洛黃一進門便聽見爹爹洛克陽疏朗的大笑聲。
在家裡甚少見着爹爹好臉色的洛黃聽得笑聲裡的愉悅之色,頓時心情也随之大好,腳下的步伐也都輕快了幾分。
一進門,便見屋裡一群人其樂融融地圍坐在一桌,原本平日裡早飯隻有些清粥小菜,今日也很是隆重地擺上數十樣精緻的點心。
洛克陽與安重同坐主位,兩人膝促着膝,手挨着手,杯點着杯,原在朝中交情不過泛泛的二人此時好得就像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一般……
而平日裡不苟言笑的爹爹洛克陽此時笑得像一朵清晨迎風搖曳的花骨朵一般,抖摟下滿地的露珠……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坐在他左側那位打扮雍容華貴的婦人,這位婦人不過四十出頭,卻保養得極好,皮膚白皙細膩如凝脂,一雙美人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挑,妩媚恍若天成。
隻是她似乎不會利用這與生俱來的妩媚之色,席間一直神色冷淡,在洛克陽侃侃而談之時臉上間或露出一絲厭惡輕蔑之色。
婦人向下位置空出一座,洛赤隔開一處落座,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如此,遠遠望去洛家空下的這一座就好似缺了的一處無法修補的一角一般。
兩相一對比,依照長幼秩序挨坐在一起,不時逗趣玩笑的安家三父子明顯溫馨和諧得多。
洛橙最先看見他……“三弟回來了……還沒吃早飯吧,快來坐……莺兒,快把我那布匹拿進去收好……”
這是幾日前洛橙定的,今日一早便叫他去拿,到了集市之後,洛橙定布匹的那間布莊還未到點營業,他便侯在牆角巴巴地等了半個時辰。
洛黃下意識地擡眸望向美婦人,見她好似沒看見自己回來一般,神色冷淡,眼神都未向這邊多瞥一眼,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的洛黃木木地将手裡的布匹遞給丫鬟莺兒。
洛黃小聲地喚了一聲,“爹,娘……”随後便在婦人旁邊空下的那處位置上落座。
安重笑眯眯地捋着自己稀疏的胡須,“洛賢弟,這位是?”
“哦,這是下官排在第三的小兒子洛黃,一直在外遊學,甚少在汴京,故而你們不曾見過……”
坐上的安一禹摸着自己擦了藥後還有些印記的脖子,“洛伯父,我們昨日就見過了,你這三兒子本事厲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