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
安重呵斥道,“你而今是什麼身份?丞相府的嫡長媳!一旁若無奴仆随侍成何體統?難怪做出方才那等粗鄙之舉來!若被人瞧見,豈不是要被人指着我的背戳我脊梁?”
他的身邊有一個纨绔子還不夠嗎?若再多一個舉止粗魯的兒媳婦……再被王崇明瞧見他還活不活了?
想到幾日後的那場萬衆矚目的宴席,他頓覺刻不容緩……
洛黃是個比安一禹還大的隐患……
他原地踱步許久,冷冷從嘴裡擠出幾字“你跟我來!”
安重負手領着她向遠處而行,洛黃雖有意幾次三番想要超他在前,卻迫于淫威不敢放肆。
領着她來到一扇熟悉的門前,“這是……周嬷嬷的院落?”
安重握拳幹咳一聲,轉過身去,見洛黃半饷未有反應這才小聲地暗示着她,“還不快敲門?”
“哦……哦!”洛黃上前輕輕叩響大門,其實門本來是虛掩着的,隻是安重說的讓她敲,她也不敢多生事端,便老老實實地敲着……
敲一次未有人應答她便再敲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敲到第八次時,那門上的銅扣似醉了一般,在門上叮叮咚咚地狂魔亂舞,院子裡方才有動靜響起……
有人罵罵咧咧地出來了……
“那個天殺的不懂規矩!沒瞧見門掩着嗎?推門進來不行?非得讓我這腿腳不便的老太太跑這一趟……”
門一打開,迎頭而來的便是周嬷嬷高高舉起的木拐杖……
“少夫人……”周嬷嬷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拐杖,皺皺巴巴的臉上露出一個笑,禮貌而又不失慈祥地問她道,“少夫人,門沒關,你怎麼在外面站着不進來呀……呀!幺兒”
眯着一雙老花眼猛然瞥見洛黃身後的安重,臉上忙堆起笑,目光殷切而又期盼,期盼之中又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幺兒……”見着安重眉頭一皺,方才想起洛黃在這,當這她這晚輩的面喚安重的乳名實在有損他一家之主的威嚴……
她忙改了口,手裡的拐杖駐地,眼神懇求之中又帶着幾絲讨好,“老爺,你今日不忙?在外面站着做什麼?快快快……進來坐一下吧,我給你包你喜歡吃的雲吞……”
面對周嬷嬷的示好,安重卻神色有些怪異,半饷後方才啞着嗓子,聲音幹癟地道,“不必了……我剛剛才用過早膳,不是很餓……”
“是哩……是哩……”周嬷嬷一拍腦袋,“你瞧瞧我……時間還早着呢,剛用完早膳怎麼還吃得下呢?
安重生硬地幹咳一聲,神色有些不自然,“你之前也是在宮中伺候過的,若真閑着有空,不如教這丫頭些宮中規矩,儀容體态,免得她還像之前那般冒冒失失的,難登大雅之堂”
被他當衆這麼一貶低,周嬷嬷眼見着洛黃臉紅到耳朵根,忙笑着解圍道,“老爺你也别太嚴苛,年輕人難免心浮氣躁,而且我瞧着少夫人做事爽利,快言快語,倒不像個尖酸刻薄的……”
安重扯動嘴角冷笑,“好了,我就把她留這兒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周嬷嬷目送着安重離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城角,這才回過神來,望向洛黃,面有歉意,“少夫人别見怪,老爺向來都是這麼個脾氣,快言快語的,他并沒有什麼惡意……”
洛黃無所謂地聳聳肩,“無妨……無妨……”這些年來在歸化教的磨煉之下,安重這些不輕不重的話對她來說不過是開胃小菜罷了……
反正自己待着也是無聊,不就是學規矩,端體形嗎,有什麼難的,自己就當是打發時間好了。
“嬷嬷你還在宮裡待過?”洛黃扶着周嬷嬷向裡走去。
“是啊……”周嬷嬷圓潤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眼中的渾濁也被閃露的異樣光輝所驅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時老奴進宮不過十二歲,在宮中做宮女,也算長了點見識,一直待到二十五歲時這才得了恩典,放出宮去,老奴輾轉回到故鄉湖力鎮,十三年的時間,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回到小鎮後,從之前鄰居的口中得知,我入宮後不久,母親便患了病,父親好賭,沒錢給她看病,捱了沒多久便撒手人寰,而我那可憐的弟弟也因無人照料,不久後也緊随母親而去……”
“父親嗜賭欠下賭債還不起,房屋田地被人收了之後,又被人打斷手扔在街上,有些瘋瘋癫癫地,最後不知所蹤……”
“如此,我倒也算無牽無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