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我還細細問過送禮那人賣畫人的音容相貌,穿着打扮,那形容簡直跟着不肖子一模一樣!我還能冤枉他不成?”
安一禹趴在椅子上,頭耷拉向下,一臉委屈,又不敢辯解,隻能咬着牙雙手死死地摳住凳角。
“你這小子,成日裡不學好,如今竟跟着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學着偷東西了!你看我今日不打死你!”安重氣得臉紅脖子粗,連着拿着荊條的手都在抖,高高揚起的一鞭就要落下之時,卻被安一緩一把将尖刺的荊條握住。
“一緩,你做什麼?難道還要護着這不孝子不成?”
“爹爹這事屬實冤枉他了,那兩幅畫不是一禹從我書房裡偷的,而是我給他的……”
原本被安重高高揚起的荊條吓得低着頭額頭抵在凳子上的安一禹聞言如蒙大赦,滿腹的委屈終于有了突破口,忙轉頭向安一緩帶着哭腔道,“哥……這可是你自己說出來的……我可一個字都沒提……”
安重蹭蹭将安一禹有些礙眼的頭按下,一臉不敢置信,“你說得可是真的?”
“一緩不敢撒謊……”
安重手裡的荊條在安一禹的頭上點了點,“你該不是心疼,要替這不孝子頂罪吧……”
這念頭一起,安重越想越覺得可能,“一緩,我知道你從小就疼你這弟弟,可這事可不能慣他……”
“爹,我說的是真的!”
安重見安一緩一臉認真的模樣不像是作假,心裡犯了嘀咕……
“那你這是為何?你自幼節儉,平時給你的月錢除了買點筆墨紙硯沒有其他的用途……”而且他對他那些字畫極為寶貝,骨子裡有文人的清高自矜,斷斷不會為那五鬥米折腰,幹出買賣字畫的商賈行徑。
他凝眸在房中諸人一一掃過,最終視線落在躲在安一緩身後的洛黃身上……
她鬓間的那隻鳳凰琉璃紫金钗模樣别緻……
看上去價值不菲哪……
身上的绫羅牡丹雙面繡流仙裙,腕上兩钏晶瑩剔透的碧玉手镯,耳邊墜着的那兩顆堪比他拇指大小的明珠……
那可不都是錢嘛!
安重被洛黃渾身上下的珠光寶氣秀得一陣頭暈腦脹,氣火攻心,拍着悶脹的胸口,腳步虛浮接連向後退了幾步,雙手微抖地扶着扶手摩挲着重重地坐在身後的太師椅上……
平日裡未上心的聞管家那些話如今依稀在耳……
“老爺……鳳予樓的師傅上門求見大公子了……”
“攏雲齋的掌櫃的揣着好多首飾進了大公子的院子……”
“今日大公子出門去了城裡最有名的點心鋪子……”
“爹……”
安重那半饷都喘不過氣的模樣将旁觀的洛黃吓得不輕,忙上前将他扶住,鬓間發钗末尾墜下的那顆珠子煜煜生輝地在安重眼前晃啊晃地……
安重隻覺得自己的頭更暈了些……
接下來連着幾日,都未見着安重出門用膳。
那等反常模樣令安一禹憂心忡忡,“哥,你說爹不會有事吧?”
此時的安一緩正忙着往洛黃碗裡夾菜,“爹官至丞相,什麼大場面沒見過,你且放寬心吧”
安一禹一想也是,遂不再多言,忙奮戰起面前那碗蓮葉羹來。
安重不在,桌上也少了許多規矩,幾人正吃得興起之時,突然聽得安一緩停筷皺眉道,“算算日子,今日好像是王禦史孫子的宴席……”
正說着,方覺一陣風過,安重已負手昂頭立在門前,擔心席上幾人瞧不見他,還着意扯着喉嚨幹咳幾聲以示提醒。
“爹……”離門近的安一禹眼尖,最先瞧見,手不自覺地摸向自己傷痕累累的後背,倉促起身。
一瞥見他,洛黃也忙将手裡的碗筷放下,緊張地站起,跟着安一緩一同輕緩一聲,“爹……”
安重自矜地打量過幾人,“我已經用過了……”
“今日王禦史家擺宴席,大家同去,吃完了就各自回房準備一下快些出來……聞管家已着人去套馬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