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四起。
幽暗的廊燈映照下,葉悅看到鏡頭對準了幾個眼角泛淚的群衆演員,嘴角淺淺勾起嘲諷。
哪怕邵俊洋在專業領域真如他口中所說的“高處不勝寒”,一個本應在實驗室裡殚精竭慮的高科技人才不以奪取諾貝爾獎為目标,反而跑來綜藝節目叫嚣獨孤求敗,這種舍本逐末的行徑也跟愛因斯坦抛棄了相對論研究,轉頭追求中學生物理比賽的名次一樣可笑。
但主持人顯然無法理解真正的科學家們對真理的追尋,他被邵俊洋感動得幾乎哽咽,直到介紹葉悅時仍然眼圈通紅:“葉小姐是景安集團副總劉光的研發助理。之前劉光拒絕我們節目邀請的視頻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但卻把你推到了台前,請問葉小姐是怎麼看待這種行為的?”
哦了,刁難終于開始了!
葉悅喜笑顔開。
作為一個凡事喜歡單刀直入、直擊要害的理工科女博士,葉悅最不耐煩與人纏磨皮笑肉不笑的言語官司。天知道剛才邵俊洋明明恨她入骨,偏偏還要假裝親切的笑臉有多讓她牙疼。
相比之下,主持人雖然穿着增高鞋,身高也隻勉強夠到邵俊洋的眉毛,但他可比邵俊洋男人多了,至少他敢于當面發難。
葉悅強壓下蠢蠢欲動的鬥志,意味深長地回答:“雖然劉光是我的老闆,但把我推到台前的不是劉光,而是那名咄咄逼人的記者,以及記者背後别有用心的人。我之前曾經拒絕過一次節目組的邀請,但與劉光沒有關系,而是因為我不想把寶貴的科研時間浪費在博取曝光率上。我一直認為,科學家被公衆認知的唯二途徑應該是他發表的學術論文,以及各大科研獎項的頒獎禮,通過綜藝節目走進大家的視野非我所願,也絕非劉光所樂見。”
“恕我不敢苟同。《最強da腦》是國内最具影響力的學術競技類綜藝之一,擁有六千多萬忠實觀衆,其中有許多都是青少年。如果有青少年因為喜歡某位節目嘉賓而走上科學研究的道路,将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主持人瞥了眼隐在黑暗裡的邵俊洋,催動三寸不爛之舌,“更何況,參加我們的節目花費不了多少時間,科學家再忙,也不會連一天都抽不出來。”
“隻錄制一期節目的确隻要一天,但卻可能引發無窮無盡的連鎖反應。”葉悅面向主持人,寸步不讓,“這兩天,已經有無數人湧入我的社交賬号,辱罵劉光或者辱罵我——因為我的知名度不及劉光,所以大部分的留言都針對劉光。比如因為我是劉光的女朋友,有人說劉光是縮頭烏龜,自己不敢應戰就推女朋友出面——我想,在今天的節目播出以後,恐怕會有更多的人對我在節目中的表現産生看法,迫不及待地想要發表到網上。無論閱讀還是回複留言都需要時間,而研發人員的時間非常寶貴。”
“你也可以不回複評論。”主持人站着說話不腰疼,惡意滿滿地出了個馊主意,“古人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隻要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不需要在意評論的内容,曆史最終會還給每個人一個公正的評價的。”
葉悅笑着點頭:“劉光也這麼說。真正的科學家平時忙着拯救世界,有時在實驗室裡一關就是好幾天,完全的兩耳不聞窗外事。所以,要不是那名記者神通廣大地繞過了十二名保安的阻攔,奇迹般地出現在了劉光的面前,并在第一時間打開了直播,想必劉光絕對不會與他浪費唇舌。”
“不過,我就達不到劉光的境界了。”狀似無意地點出保安的異常後,葉悅輕輕地歎了口氣,悠悠道,“雖然古人告訴我們公道不會缺席,頂多隻是遲到,但我做不到被糞水潑到臉上還樂呵呵的,尤其那名記着以及與他一樣别有用心的人針對的還是我的男朋友。我就怕等我死了以後公道才來,那我活着時受過的氣豈不是都白受了?”
主持人:……所以你信奉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講究受了委屈當場就把巴掌打回去嗎?
他不知道在場的邵俊洋聽了葉悅這番話後作何感想,反正他已經有些後悔收邵俊洋的好處費了。
娛樂圈踩高捧低再尋常不過,以往他借着主持人的便利打壓嘉賓,嘉賓們都逆來順受,即使要哭,她們也隻敢回家後偷偷躲到被子裡去哭。捏慣了軟柿子,突然碰上個不肯忍氣吞聲的硬茬,主持人不免有些膽寒。
這一次,是踢到鐵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