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偷!哎,不清楚嗎?不請自拿就是偷。”那婦人聲音尖利,又比較高亢,惹得别的小朋友都向這裡觀望。
從此,“宋初揺是小偷”這個想法在小孩子們的心中根深蒂固。
宋初揺知道,因為她三歲那年被滾水燙傷,身上留下可怖的疤痕,就成了一個異類,現在曉曉姥姥這樣做,無異于把她再次往風口浪尖推。
可是她不在乎,一個異類,在哪都可以野蠻生長。
可宋初揺忘了,今天是她結束唯一一個幼兒園異類身份的一天。
這時門被打開了,來了一個小小的男孩,粉雕玉琢,卻不顯得有多可愛。
那是……俞知。
三歲的俞知,并沒有那麼鮮活的内心,他是深沉的,衆人的嬉鬧甚至不會在他幽暗的眸中激蕩起漣漪。
宋初揺低低抽泣,小男孩卻根本不在意。
可是這副不在意卻讓宋初揺安心,至少俞知不會像其他小男孩一樣,颠颠簸簸騎着小車,還要罵着宋初揺,“什麼醜八怪!”。
可是宋初揺看了看俞知,有些許暗暗的舒心,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的,可是那段不堪的回憶,又告訴自己,宋初揺啊,你不是一個人了。
宋初揺暗暗慶幸,卻看見俞知的一雙杏兒眼,那裡面淵深,卻帶着獨有的親切感。
她記憶裡的俞知,母親是軍區大院的,父親是個商人,家境闊綽,打擊他們這些老百姓,像碾死一隻螞蟻那般容易。
可是三歲的俞知卻被扔在這座小城,上起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幼兒園,和她一起。她想着自己大可不必在意俞知的難堪,一個血液裡流淌着富貴人家的小孩兒,到哪都不會過得太差。
宋初揺是冒着冷汗驚醒的,她輕輕摸向心口,一擊刺痛,她有些愣神,這個夢沒有虛構,而是赤裸裸的回憶。
一柄小刀從宋初揺的指尖滑落,她才意識到夢醒後,她恍恍惚惚在做什麼。
“俞知。”她輕聲喚他,像是一尾紅鯉,打漁樵邊越出,然後悄無聲息潛藏水中。
她摸不準俞知的手機有沒有換,隻是機械地把爛熟于心的号碼撥了出去。
“喂?”接電話的人聲音有些沙啞低沉,像是感冒了。
“俞……知。”宋初揺有些結巴,她在俞知面前總是這樣,慫的要死。
“嗯。”對方沒有像久未通話的朋友一樣寒暄,他隻是輕輕的回應。
花狸貓攀在窗沿,有些慵懶,俞知沒有多餘的話。路上行人匆匆,宋初揺能清晰聽見俞知那邊商販的叫賣聲。
“俞知,我知道你不喜歡女生,可是……”這句可是沒有說出口,宋初揺想起那個叫易非瞳的少年,和他一般大。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宋初揺掩住失落,故作輕松。
“嗯。”還是這一個字。
“俞知,你他麼能不能不要這樣!”宋初揺鮮少爆粗口,雖然嘴上罵他,心卻疼得厲害。
什麼時候,她和他,這麼生疏了。
“俞知,對不起,我欠你的。”宋初揺的身體背靠着沙發滑落,她挂斷了電話。
三歲的俞知是什麼樣子的?要不是這場夢,宋初揺都快記不清了,可是肯定像幾年前一樣,很好看。
長大的俞知,窄腰寬肩,身材優越,皮相不凡,走在人群裡總是特别的存在。每每都有女學生故意經過,偷偷窺伺,或者熱情慌亂,可是俞知從來不去沾染。
宋初揺五歲的時候去了“金色搖籃幼兒園”,因為是小城,幼兒園很小,小到小班的孩子和中班的孩子要擠在一起,俞知就是小(1)班的一員。
那時宋初揺家物質條件有些匮乏,但是林爸爸從來沒有少了宋初揺的,餅幹面包都省給她,可是宋初揺太小了,常常吃不完。
要去幼兒園了,宋初揺很乖,安分地被林媽媽安排,衣服鞋子都很喜慶,紅彤彤的照人,卻也耀發出神采。
宋初揺突然想起一個塑料桶包裹的海苔,那是宋初揺最珍惜的零食了,每天拿出一小片,在嘴裡化開,鹹香濃郁,一天都是幸福的。
她慢慢爬上熊貓牌的黑白電視機,從後面抱出海苔桶,從裡面小心翼翼抽出幾條海苔,放在胸前的口袋裡,拍了拍,安心地走了。
俞知是最後一個到的,小男孩高鼻大眼,睫毛像輕薄的蝶翼一般,人人豔羨,卻人人不敢靠近。
小俞知才三歲,就知道打架,前天還用小牙咬傷了一個小胖墩。因為力量懸殊,俞知也挨了沒輕沒重的幾拳。現在他的耳朵根有一處明顯的傷口,結了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