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到了遊樂園門口,看到的就是阿楠被一堆小孩圍在中間拳打腳踢。
她趕緊沖過去扒開他們,扶起鼻青臉腫的阿楠,憤怒地問:“你們為什麼打他?”
那群小孩卻說是他先動手的,她看向阿楠,阿楠對着她搖搖頭。
小時候的姜喻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情況,一邊是相處很久的朋友,一邊是她剛認識不久卻很喜歡的新朋友,她不知道該幫着誰。
最後阿楠看她一臉為難的樣子,什麼都沒說就跑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和他們一起玩過,隻有姜喻主動去福利院找他,兩人才會見面。
“你那時候要去追他,還是我拉住了你。”
姜喻邊聽邊從腦海裡找出相應的回憶片段補上畫面,聞言,問道:“為什麼拉住我?”
錢叙陽笑,“因為我們小時候是朋友啊。”
他說,姜喻和他們才是朋友,阿楠那種人,根本不配和他們一起玩。
他冷漠孤僻,整天喜歡跟那些流浪貓流浪狗呆在一起,弄得身上髒兮兮的,隻有姜喻才願意靠近他拉他的手。
他還說,确實是阿楠先動的手,不過是因為其他小孩先罵他,還說要是姜喻再跟他一起玩,也會變得像他一樣又髒又沒人愛。
阿楠聽前面那些罵他的話時倒是沒什麼反應,隻是蹲在一旁的陰涼處,默不作聲地看着遠處,像是隻關心她什麼時候會來,但是聽他們提到姜喻時,他卻突然發了瘋似的沖上來。
這才有了小姜喻剛到遊樂園時看到的那一幕。
“我拉住你,把我們之前跟他說的話又跟你說了一遍,誰知道你還生氣了,鬧着要跟我們絕交。”
“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打賭,說你絕對不可能和他一直做朋友,畢竟你和我們才是一樣的人,”他笑着,說得雲淡風輕,好像理應如此,“你看,果然是我赢了。”
姜喻心裡泛起一股酸澀,錢叙陽還想繼續說,她卻冷不丁開口打斷了他。
“不,你沒赢。”
錢叙陽一愣,姜喻看他的眼神裡已經沒有剛見面時那種還算得體的笑意,隻剩一片冰冷的厭惡。
“雖然我們确實已經很多年沒聯系了,可是我一直記得有阿楠這麼個人,我心底裡也一直把他當朋友,而你,”她話鋒一轉,微微笑道:“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她說完,也不管因為自己的話怔在原地的錢叙陽,轉過身就往回邁步離開。
……
回桐昌市的日子越來越近,姜喻卻總是心神不甯。
這幾天有關于阿楠的回憶總是時不時冒出來,或許是當初不告而别的遺憾,也或許是之前錢叙陽說的話引起的回憶,總之,記憶裡蓋在阿楠這個名字上的雪好像突然就融化了一樣。
她想這次離開之後可能不會再來慶廣市了,最終還是決定去阿楠當初在的福利院看看。
福利院這些年也變化了不少,設施和環境都有了明顯改善。
姜喻到了地方下車後,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站在門前等她。
她走過去微笑着跟她握手,“您就是院長吧?怎麼稱呼?”
“我姓張,你叫我張院長,或者跟着這裡的孩子們叫我一聲張奶奶也行。”
“好,張奶奶,”姜喻招呼着後面的司機把帶來的東西搬進來,“我給孩子們帶了些書和玩具,您找個人帶着他們去放一下。”
張奶奶點頭應下,處理好之後,又問她:“我聽你奶奶說,你是來找人的?”
她奶奶在慶廣市這幾年一直有在做慈善,也資助了福利院不少,因此跟這兒的院長還算認識。
姜喻點點頭,一邊攙扶着張奶奶往辦公室走,一邊說:“我小時候有個很好的朋友,叫阿楠,就住在這個福利院,不知道您還有沒有印象。”
張奶奶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年紀大喽,光靠人名可記不起來人。”
姜喻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笑笑,“沒關系,畢竟都這麼多年了。”
辦公室到了,張奶奶坐回椅子上,戴上老花鏡,拿過一旁書架上擺放着的一大本厚厚的相冊。
她一邊仔細翻找着,一邊問:“你那朋友是什麼時候離開福利院的?”
姜喻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回答:“應該是一二年。”
窗外一陣風吹過,不知名的鳥兒叫着停在樹杈上,室内隻有院長翻相冊時發出的“沙沙”聲。
姜喻呼吸都變得很輕,眼神盯着那本相冊,心裡莫名有些緊張。
終于,張奶奶從相冊裡抽出張照片,遞給姜喻,“你看看是不是他?”
姜喻接過照片,仔細看着照片中好像并不開心的小孩,這相片應該是在離院的時候拍的,有日期,還标有名字。
她把标着的名字和相片中的臉對上,記憶中關于阿楠的畫面漸漸清晰。
“對,就是他,您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或者,還有當初領養他的那家人的聯系方式嗎?”
張奶奶取下老花鏡,沒有立即回答她後面的問題,而是問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找他做什麼呢?”
姜喻眼神瞟向窗外互相依偎着的兩隻鳥兒,想起那個漫天大雪的冬至夜,也想起那封沒有送出去的信。
“想補上遲到了十二年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