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和不知道怎麼回府的,一路上暈暈乎乎的,好像一閉眼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她伸了個懶腰,捂着腦袋醒過來,等等,自己這是在哪裡?
不是她的宅子啊。
推門,隻見園中盛開着大片的西府海棠,竟是萬靈安的首輔府。
萬靈安正在園中下棋,對着棋譜,自己跟自己下。
“萬大人,叨擾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景暄和讪讪道:“隻是,我為何會在你的府上?”
萬靈安停了動作,望向她,眸光淡淡的,像天上的流雲。
“景大人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什麼?”景暄和隻覺得昨夜的記憶一片空白,隻是萬靈安的表情這麼怪,難道她是做了什麼糗事。
萬靈安淡道:“也沒什麼,隻是景大人一直在我懷裡,抓着我的衣領不放,還是莊炎和莊陽合力将你弄下來的,後來到了萬府,你又非要唱歌,我便帶你去了唱戲的台子,你鬧騰了好一會兒才消停。”
景暄和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隻是“啊”了一聲。
“沒辦法,你一直抱着我不放,我便隻能帶你來我的府邸了,你放心,是坐着馬車回來的,所以沒人看到。”
景暄和聞了聞自己身上,果然有淡淡的月麟香的味道,那是萬靈安身上的氣息,看來他所言非虛。
“萬大人,我錯了。”景暄和很識相地道歉,又擡頭,弱弱地問:“隻是你昨日為何會去鶴鳴酒樓?”
萬靈安一愣,随即說:“出去吃飯,碰巧遇到了你罷了。”
“阿呆呢?他一個人回去了嗎?”
不提還好,一提他萬靈安就有些火大,不過他面上仍是風度極好地說:“他一個大活人,有手有腳又沒喝醉,況且,萬府沒有那麼多房間給多餘的人。”
景暄和心想,萬府這麼大,空閑的房間這麼多,哪怕容下十個阿呆也不是問題吧。
“來幾局馬吊?”萬靈安突然問。
“萬大人不上朝嗎?”
“今日休沐。”
景暄和一拍腦袋,最近忙着綠柳山莊的案子,連休沐的時間的都忘了。
“好啊,不過我下午還要去審問豐臣吉光,隻能陪大人一上午。”
“足夠了。”萬靈安道。
四人又架起了牌桌子,莊炎和莊陽對視一眼,隻覺得空氣有點怪怪的,萬靈安對他們說:“像往常一般打牌便好。”
往常一樣,那是要赢還是要輸呢?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景暄和覺得萬靈安今日運氣太好了,連赢了三盤,而且都是大勝,其他人基本上沒有出牌的機會,他卻并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樣子,反而是再尋常不過的表情。
“萬大人今天定是有福星庇佑,才能如此勢如破竹啊。”
“難道不是我牌技好?”萬靈安睨了她一眼,“你這話就算沒跟百人說過,也跟幾十個人說過了吧。”
“那當然不是了,我一向隻說真話,說的話全是發自肺腑……”景暄和呵呵一笑,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他了。
“好一個發自肺腑,”萬靈安抽了一張牌,意有所指道:“你的下屬,好像和你關系很好?”
景暄和不知為什麼他今日突然對阿呆這麼關注,道:“他是個可憐的孩子,說自己從小腦子不好,總被人欺負,隻想在縣衙謀一份差事,我看他人老實踏實,又力氣大,這些年就将他留在身邊了,大人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算下來也有一年了,阿呆幾乎是從她穿越最初到現在一直陪着她的人,在她心裡已經是親人一般的存在,若是阿呆哪天消失不見了,景暄和還真會不習慣。
“隻是随便問問罷了。”萬靈安說。
他回憶起昨夜,自己上了二樓,輕咳了一聲,那個叫“阿呆”的下屬本在用帕子給景暄和擦臉,轉過身看到是萬靈安,帕子都吓得掉到了地上。
他似乎不敢去看萬靈安,隻是說:“萬大人,景大人喝醉了,我……”
“你怕我嗎?”萬靈安突然問他。
聲音很冷,氣勢很強。
阿呆一驚,一瞬間,眼前的人不再是看似溫潤雍容的公子,而是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相。
“小人……自然是怕大人的。”頓了頓,又道:“全順天府,不,全天下的百姓,哪有不怕大人的?”
萬靈安走近了一步,他以前的目光在隻注意到了景暄和身上,從沒注意過這個不起眼的小吏,沒想到,倒小瞧了這小吏。
“你雖卑微,卻得了她的青睐,想來也是會揣摩她的心思,隻是,人與人本就是不一樣的,希望你學會權衡利弊,知道與我相争,會是什麼下場。”
阿呆擡頭,毫不畏懼地說:“萬大人,你不過是比我多了權勢而已,所以你想要什麼,易如反掌,可是景大人不一樣,她是個大活人,就算你有權勢,也逼迫不了她。權勢固然是個好東西,可它隻能換來虛假的逢迎,換不來一顆真心。萬大人不妨想一想,你這一生,有過真心相交的好友嗎?還是說,他們都是為了名利才有你相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