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文華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淩瑤雪的身上。
“在上殿前我就在心中暗暗發誓,我們兄妹倆,隻能活一個,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可是,你為什麼要攬在自己身上?以為這樣我便會感激你嗎?别做夢了!”
淩瑤雪望向淩詹雲的目光帶着極深的恨意,甚至咬牙切齒。
“從小到大,你都說我們是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一直都生活在你的保護之下,你不讓我交朋友,不讓我和别的男人說話,更不讓我獨自出門,我以為這是正常的哥哥對妹妹的保護,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不是這樣的,你對我,更多的是一種病态的占有欲與控制欲,可我是個活生生的人啊,憑什麼要一直受你的擺布?!”
淩瑤雪擦了擦眼淚,“後來,我竟看到,你對着我的貼身肚兜自渎……就像對着那手絹一樣……”她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手指握得更攏了。
“妹妹,我……”淩詹雲臉上紅一塊白一塊,想要辯解,卻不知從何處下嘴。
“别叫我妹妹!”淩瑤雪凄厲道:“我以當你的妹妹為恥!這世上有你這種哥哥麼,竟敢肖想自己的親生妹妹!”
淩詹雲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面色慘白。
“你知道我是故意躲着你嗎?我讨厭你的觸碰,後來甚至讨厭你的存在!你一直以為我是為情所傷才跳河的,可真正要逼死我的,是你!待在你身邊一分一秒都讓我窒息得喘不過氣來!你知道麼,我曾經每天都詛咒你,詛咒你要是哪天掉到河裡面淹死就好了,這樣就再也沒有人會控制我了!”
她聲音尖銳,如一把刀子,刺進了淩詹雲的心裡。
“可是,小時候我們明明那麼好,你不是最喜歡聽我唱歌嗎?為什麼長大後,卻會變成這樣!”淩詹雲痛苦地說不出話。
“你是不是恨不得我一輩子都是個小女孩?這樣就會永遠聽你的話了?”淩瑤雪捂住自己的耳朵:“長大後,我最讨厭的便是你的歌聲,在别人眼中也許是天籁,可在我心中,卻是桎梏!我都已經改名換姓了,為什麼……上天又要我遇到你!”
景暄和歎了口氣,說:“想必你嫁給歐陽大人後,卻在街上遇到了淩詹雲——這個你視作噩夢一般的存在,便趕忙離去,你擔心被他再次纏上,所以打算先下手為強,誘導他殺人,若他成了殺人兇手,那麼便再也不會纏着你了。你先讓他殺了兩個無足輕重的販夫走卒,卻沒掀起多大的浪花,你不甘心,想着隻有殺掉一個世家公子才能将這件事鬧大,所以,滕思延便成了你的目标。
隻是,我卻不明白一點,為何你又偷偷将勾魂丹和手絹放入檀天明的家裡,嫁禍給他呢?你到底是想要你哥哥被抓住,還是不想讓他被抓住呢?”
淩瑤雪慘淡一笑:“我自然想讓他被抓住,最好堕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可是那一晚,我卻夢到了母親,我這麼多年都沒夢到她,卻在滕思延死的那晚夢到了她。
夢裡面,母親質問我,為什麼要讓哥哥殺人,為什麼要害哥哥去死,我答不上來,隻覺得無顔面對她。母親還是那麼年輕美麗,可我清楚地知道,她已經死了,我對一個死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可是醒來後,卻越想越害怕,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淩詹雲再混賬,可他也是我的親生哥哥啊,所以,我便嫁禍給檀天明了,誰知道,還是被你發現了。”
大殿内靜默無語,大家看着淩瑤雪,目光都帶上了同情。
朱懿德突然問歐陽明允:“既然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也算是景大人的功勞了。歐陽愛卿,淩詹雲狀若瘋癫,卻是被指使殺人的,應判什麼罪?”
歐陽明允似是很不甘心,卻又不得不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應當減免刑罰,收監關押,與刑部商議後再定刑期。”
“很好,那淩瑤雪教唆他人殺人,又會判何罪啊?”
歐陽明允看着愛妻,不禁鉗口挢舌,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最終卻隻能一字一句道:“當判斬立決。”
朱懿德停頓了一下,說:“那就這樣辦吧。”
那就這樣辦吧……
這幾個字輕如鴻毛,卻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
淩詹雲聽到後,整個人驚呆了,他不停地磕頭,連腦門都磕得鮮血淋漓。
“求陛下饒恕我妹妹啊!是我該死!是我該死!請陛下恕罪,寬恕我的妹妹!”
他凄涼悲切的聲音回蕩在文華殿中,像悲鳴啼血的杜鵑。
淩瑤雪卻一聲不吭,表情漠然,好似已經認命了。
原來她謀算了這麼久,到頭來,卻是滿盤皆輸!簡直是個笑話!
侍衛們過來,将她帶走,她起身,望了景暄和一眼。
淩瑤雪已經對任何人與事都不感興趣了,甚至不想多看一眼,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識破她詭計的人長什麼樣子。
——面容清秀無奇,目光卻很幹淨,一身飛魚服,倒顯得氣質清爽。
目光突然移到了那人手上。
淩瑤雪眉頭一皺,好似見了鬼一般。
“骨戒指……骨戒指……”她嘴中不停地重複。
臉上産生一種驚恐的神色,看看戒指,又看向景暄和的臉。
“這戒指……怎麼會在你手上?”她沖向景暄和,卻被侍衛抓住。
她像瘋了一樣想掙脫侍衛,抓住景暄和的手,問:“你是誰?你是誰啊?”
景暄和被她抓的生疼,指尖幾乎扣進了肉裡,卻不知怎麼回答她這個問題。
“你到底是誰?!”
淩瑤雪掙紮着對景暄和吼叫道,卻被拖了下去。
朱懿德一揮袖子,正色道:“此案景愛卿居功至偉,朕會信守承諾,賜你一道免死金牌。”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魏福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