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和大腦飛速轉動,她總有一個預感,于恺之不會背叛她,那認罪書,一定有問題!
“陛下,臣能否看一眼那認罪書?”
魏福忠挑眉說:“景大人,認罪書豈是你一個即将下獄的罪人能看的?”
“微臣在與陛下說話,難道魏公公想獨斷專行,全然不将陛下放在眼裡嗎?”
“你……”魏福忠被氣得不輕,又轉向朱懿德:“主子萬歲爺,奴才沒有這個意思。”
朱懿德道:“朕允了,給景大人一看吧。”
小太監将認罪書捧出,遞給景暄和,她接過那認罪書,上面字迹清晰,還按有于恺之的手印。
景暄和手指顫抖,突然擡頭道:“陛下,這認罪書有問題!上面一筆一劃很有力,怪就怪在這裡!剛才魏公公說了他對小伍子嚴刑逼供過,按理說他的字迹不可能還如之前一般筆直,可事實卻是,字迹一如往常,所以臣懷疑,這認罪書是他人寫的,魏公公逼迫小伍子按下手印!重刑之下必多冤獄,請陛下三思啊!”
“什麼‘小伍子’,他明明就叫于恺之。”魏福忠走進一步,道:“景大人可不要颠倒黑白了,于恺之是于景漣的兒子,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他背上有一塊紅色胎記,而小伍子也有,足以證明咱家的論斷。至于你是不是他姐姐于歌笛,他昨夜已經承認了,才心甘情願按下這手印的。”
“既然魏廠公說他‘心甘情願’,何不讓他上殿,親口給陛下說說!”景暄和朗聲道,她這樣做不光是為了證據,還想确認于恺之的平安。
魏福忠說道:“于恺之滿身污穢,怎可污了陛下眼睛?陛下切勿聽信景大人之言啊。”
萬靈安淡淡道:“孰真孰假,總要親眼看看才能論斷,魏廠公若問心無愧,何必害怕讓于恺之上殿呢?莫不是心裡有鬼。”
朱懿德說:“依首輔大人所言,讓于恺之上殿吧。”
魏福忠見聖意已定,不情不願地宣旨:“陛下有命,讓于恺之上殿。”
景暄和目光落在大殿外,于恺之幾乎是被兩名侍衛架着上了殿,他身上血肉模糊,臉上身上全是暗紅,眼睛都被打成了青紫,連睜眼都費力,蓬頭垢面,讓人觸目驚心。
衆大臣雖早有聞東廠的手段,可是看到這場景,還是于心不忍,不由得垂下眸子,不忍再看。
唯有景暄和,從始至終一直盯着他,她的眼神逐漸變得憤怒,大聲道:“陛下,東廠私動大刑,草菅人命,實在是天怒人怨,魏公公,你手握大權不假,可是這權力也是皇上給你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天子素有仁慈之名,你如此行事,不怕被史書所叱罵嗎?到時候連累了天子的名聲,你該當何罪?!”
魏福忠話語中透着寒涼,道:“景大人為女子,果然是有婦人之仁,若一味仁慈,不過是軟弱罷了,我等都知道,陛下為明君,自當掃清餘孽,先皇已定于景漣貪污重罪,他的兒子自然也有罪,既是有罪之人,心懷叵測,就必要受拷打才能說出實話。”
他搬出了“先皇”這座靠山,一下子鎮住了場子。
朱懿德冷眼看着他們二人唇槍舌劍,終于說:“二位說的都有道理,不過還是不要陷入口舌之争了,白白浪費時間,今日要他來,便是讓他當堂指證,于恺之,擡起頭來,朕要聽你親口說,你姐姐于歌笛,是不是就是景暄和?”
于恺之用力地擡眸,叩首:“陛下……”他此時滿身傷痛,連說話都不連貫,“恺之的姐姐,已在邊疆苦寒之地因病而死,怎會……怎會是景大人?”
魏福忠雙眼睜大,一把推倒他,踩上了他的手,“大膽刁民!竟在大殿之上信口雌黃!”
于恺之痛的大叫一聲。
景暄和怒斥道:“魏廠公,你在東廠牢獄裡作威作福我管不了,可這裡是金銮大殿,你還要如此殘酷行事嗎?”
魏福忠撤了靴子,對朱懿德說:“陛下,于恺之和于景漣一樣,自诩高潔,實際卻是奸佞之輩,朝秦暮楚,昨日周承恩指揮使也來了東廠,在他的見證下,于恺之才簽字畫押的,認罪書雖是代筆,可畫押卻做不了假,陛下若是不信,可讓周承恩大人說話。”
周承恩從臣子中走出來,點頭道:“陛下,此言屬實,臣确實親眼所見于恺之簽字畫押的,沒有受人脅迫。”
于恺之爬起來,跪在地上,捂住胸口,咳嗽了一聲,“那是因為草民實在受不住嚴刑拷打了,我害怕和我父親一樣,最後死在獄中,可我不能死,若我死了,景大人便會被魏福忠冤死。草民雖卑微,卻不想看到無辜之人枉死,還請陛下體諒!”
萬靈安道:“陛下,臣倒是想起來,臣的手下無意中遇到一人,與臣說起,臣覺得頗有意思,那人正是邊疆之地的獄卒,當年負責押解于景漣家眷去邊疆的,他也是親手埋葬于歌笛的人,陛下何不召他一見,是非曲直便可見分曉。”
朱懿德颔首,“宣那人觐見吧。”
一老朽打扮的獄卒走了進來,他剛剛緻仕,回到順天府養老,沒想到卻能面見聖上,不禁額頭都出了汗。
他擦擦額頭上的汗,說:“草民拜見陛下。”
朱懿德道:“如實回答,你當年是否親手埋葬了于歌笛?”
獄卒點頭:“大約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冬天尤其寒冷,好多囚犯都凍死了,大雪封山,簡直一片銀白,于歌笛十歲到邊疆,當年在苦寒之地呆了七年,我們都覺得那女娃很厲害,可惜就在那一年,她重病不治,最後死了,老朽親自埋葬的她。”
“你擡頭看看,堂上的女子,是于歌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