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複存在的霧氣。
她把頭埋進臂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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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全軍覆沒。莫青衣屍骨無存,其餘人被斬下頭顱懸挂桐城城牆上示衆。太子遭這群“叛賊”擄走,不知所蹤,天下皆驚。
甯蘇三人決定啟程去中滄城。大周都城已被東方家占據,有三十萬護衛軍駐守都城。前不久半數護衛軍去了東極國邊境,東方郁意欲與東極國談和換回其長子。目前大周境内有兵力的有三家,一是與東極國接壤的鹭洲,屬白家管轄。二是最北端漠河以下的廣闊草原西幽地界,屬百裡家管轄。三是西南與鄰國接壤的青州,屬段家管轄。
有四家祖上都是同高祖打仗立下赫赫戰功,從而高祖在位時便封了四家異性王爵,世襲罔替。百裡、白、段三家都在其列,且這三家都是在大周邊境之地駐守國土,于是高祖賜予三家部分兵權。不過大周最強大的軍隊仍然是駐守在京都的護衛軍,且西幽百裡家與楊家有姻親,所以高祖在世時,掌握着西幽軍隊和護衛軍的楊家并不懼怕把兵權分出去。
先帝即位前期便有所動蕩。發展到後來,東方家聯合百裡家奪取了護衛軍,架空了先帝,而白、段兩家不敢有所動作。直到先帝駕崩前,先帝留給楊浩然的便隻有兩百名暗衛了。
第四家異性王爵是離家。離家沒有兵權,隻有爵位。離家出了三位将軍,離浩自高祖在位時便跟着高祖東征西戰。後來其女兒、女婿戰死沙場,離浩無心于朝政,便帶着孫女往西南走,最終依着滄江建了座中滄城。離浩不問政事,更樂于結交江湖人士,離家廣開門庭收徒。在離浩的帶動下,中滄城四周各江湖門派林立。
其他三家皆有異心,隻有去中滄城才是上策。
甯蘇沒想到程緣緣還會易容術。她的随身包袱裡帶着人皮面具,再給楊浩然換身樸素的打扮便沒人認出來了。她和程緣緣沒露過面不擔心被人盤問。三人衣着簡樸,買了輛牛車扮作送莊稼的農戶往中滄城的方向趕去。武器藏在莊稼底下遮得嚴嚴實實,包袱裡隻帶了些衣物,路上遇上盤問隻要不慌亂、能自圓其說,守衛也就放過去了。
趕着牛車走了快十天才到東滄城外的渡口。站在渡口望去,河面寬有數裡,河對岸是綿延起伏的山峰。正是金秋,山峰上濃厚不一的金色光景,倒影在水面上如跳動的火光。起伏的山脈中間有一個小缺口,約有十米寬。那是唯一能夠從桐城進入中滄的洞口。這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使得中滄成為易守難攻之地。
要去中滄城得先穿過東滄,東滄、西滄、南滄、滄州三城皆是離家的管轄地界。而東滄是中滄城天然的第一道屏障。下了渡口,三人又趕着車走了半日,終于到了東滄城外。
進城後三人找了一家客棧準備歇腳,一打聽價格吓了一跳。這東滄城的物價要比桐城的高上一倍不止!
程緣緣跟客棧掌櫃讨價還價了半天,可掌櫃的也不松口,叫苦連天道:“客官,我是真想做你的生意。可這實在是做不了啊。你四處打聽打聽,哪家客棧不是這個價格?我這兒真不算貴了。”
程緣緣掂量着手裡的荷包,甯蘇的外傷好得差不多了,但治内傷的隔兩天就得喝一副,藥錢不便宜但也不能是省。天氣越來越冷,好在每人都帶了身厚衣服防寒。從桐城到這兒的一路上,吃住都不算好,楊浩然也沒說過什麼。甯蘇和程緣緣吃什麼,他就吃什麼。在野外生堆火往地上一躺也能睡。
程緣緣本想要不算了,在吃住上再節省節省也不是不行。可一轉頭看見楊浩然瘦削的臉,心裡又開始犯難。
甯蘇看出程緣緣為難,不過她摸遍了全身也就頭上那根碧玉簪子值些錢。她從神醫谷帶出來的盤纏到桐城就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暗衛倒也留了銀子給楊浩然生活用,但三人的花銷大,況且也不得不為以後考慮。甯蘇知道的藥錢占了花銷的大頭,于是便把簪子抵押給掌櫃。
碧玉簪子是她及笄時師兄白寂送的賀禮,師兄囑咐她要時時帶在身上。她對這些金銀首飾沒什麼興趣,不過看簪子的做工和成色應該值不少錢。甯蘇想把簪子暫時抵押給掌櫃的,等日後再贖回來,被程緣緣攔了下來。
程緣緣:“我們在這裡待不了幾天,以後你想贖回來還得來回跑。留着等以後我們山窮水盡再說吧。現在我們還是能住得起的。掌櫃的,給我們開兩間上房,再給我們上一桌好酒好菜。”
“好嘞!幾位客官樓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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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蘇剛從藥鋪抓完藥,一出來遠遠就看見程緣緣站在賭場門口。她旁邊跟着一個年輕人,兩人似乎在起争執。
程緣緣仰着頭再細細将眼前人打量了一番。這人長得端正,玉冠粉面,斯斯文文的,有幾分書生氣,腰間挎着一把長劍。不過她搜腸刮肚也想不起來有見過這個人。要不是看這人長得好看,她早一腳踹過去了。
程緣緣見旁人圍觀,擺手道:“公子,我真的不認識你。你應該找錯人了。”
說罷程緣緣轉身就走,那人急得想要伸手去拉她但又覺得不妥,索性快步攔在她前面。那人又行個禮,說道:“對不起,姑娘,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纏着你。隻是有些事我既然做了就應該承擔責任。敢做敢擔才是君子所為。我定會對姑娘負責的。”
程緣緣被這人惹惱了,一腳踹在那人膝蓋上。那人吃痛悶着不出聲,程緣緣見狀把人拉到賭場後面的巷子裡,不耐煩道:“有什麼事在這兒說就行了。說吧,你想對我負什麼責?”
那人紅着臉支支吾吾了半天,耳根已經紅得發燙,喉結上下翻動,眼神堅定又充滿希翼,“我想娶姑娘為妻。”
程緣緣頓時傻眼。又聽那人唠唠叨叨說了一通,程緣緣才理清狀況。眼前這個人叫“陳懷義”,是東滄城懷竹峰的弟子。依他所說,兩年前他與程緣緣二人在聚德酒樓裡度過了一晚。當時他喝醉了,但女子的樣貌卻記得很清楚,絕不可能認錯的。聽他這麼一說,程緣緣倒是記起來一點。
兩年前程緣緣确實為了賞金去聚德酒樓雅間裡殺人。不過最後行動失敗了,她躲進了别的雅間裡才躲過仇家搜捕。那時房間裡确實有一個男子,不過樣貌她已經記不清了。她記得當時自己是把人打暈後,等到第二天才走的。
“你連當時我們到底有沒有發生關系都不确定,第二次見面就嚷嚷着要娶我。你不覺得你太過輕浮了嗎?你知道我叫什麼嗎?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我第一次見你那晚不是去消遣的,是去下毒殺人的。你走吧,要是你還敢纏着我,我可不管你是哪家的弟子。我動起手來可是毫不留情的。”
陳懷義呆呆站了許久。一個大高個子耷拉着腦袋悶聲說道:“姑娘教訓的是。剛才是我唐突了,抱歉。”
陳懷義走後,程緣緣高聲喊道:“出來吧!”
甯蘇從屋頂上跳下來。
程緣緣問道:“你跟蹤我,是信不過我?”
甯蘇回道:“自然是信的,不過也不能全信。你信我幾分,我就信你幾分。很公平。”
程緣緣笑道:“也算是公平,也不算是公平。你的底細我的東家早就告訴我了,不過你也不用急着查我。我東家派我來主要是替你治病,幫助那位太子殿下倒是其次。我跟着你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往後你大可以放心睡覺,不用夜夜熬着防備我。我要真動手,就是在食物裡下毒你們都吃不出來。”
甯蘇又說道:“至少告訴我,你的東家是誰。”
“鹭洲白家,你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