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落看着少年真摯的臉,背在身後的手要把帕子絞出花來。她既覺得開心又莫名不甘心,腳一蹬,怒道:“你,誰讓你答這麼快!”
楊浩然愣住。甯蘇也看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生氣?”
亭子裡的三人齊刷刷看向甯蘇。
甯蘇疑惑之際,一男一女邊說着話邊走進院子裡來。“對不住各位,小師妹被慣壞了,不知禮數,驚擾了大家。”
離落聽到來人的聲音頓時僵住。她鐵面無私的大師兄來了。在離家,祖父寵着她,其他師兄師姐不敢惹她,偏偏這個手持家規的大師兄能治得住她。與離風一同來是離月。
離風不怒自威,離落碰上他就是那被人揪住脖頸的小貓,縱使不情不願也對楊浩然說了幾句軟話。離風也給自家小師妹留了面子,隻是輕聲說了兩句,餘下的便是邀衆人一起移步大堂赴宴。
離浩設宴親自款待她們,但不言明楊浩然和白寂的身份,隻當是結識江湖後輩,把酒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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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結束,離家的熱鬧喧嚣也慢慢歸于平靜。
程緣緣喝得有八分醉意,懶懶地靠在椅子上,攤着手朝白寂要錢。白寂把兩個沉甸甸的荷包給她,她掂了掂,分量比約定好的重了一倍。
程緣緣笑:“白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啊?繼續護着你的寶貝師妹?”
白寂看她一臉醉态,勸道:“少往賭場裡跑了,先把你的内傷治治吧。我白家不需要将死之人賣命。”
程緣緣苦笑不語。有那麼明顯嗎?可惜醫者難自醫。她撐着醉醺醺的身子往外走,把剛剛白寂的話還給他。“先把你的内傷治治吧,白大公子。内傷難治,需要修養,還是少動用内力了。”
老管送程緣緣出去,一關上門,白寂猛咳了一陣,手心裡一灘血。
老管驚道:“公子!你受了内傷?是誰傷了你?還是請程姑娘回來給你瞧瞧吧,不不不,今天程姑娘醉了,我去外面請大夫。”
白寂叫住老管。這内傷是古府那夜他給甯蘇療傷時遭到甯蘇内力反噬所緻。說的更确切點,甯蘇體内有兩股力量互相制衡着。一股是她一出生就留在體内的妖力,十分強勁霸道。另外一股力量是甯蘇本身的内力與林夫子輸送到她體内的内力,長久下來兩者相融形成一股力量。妖力與内力長久相互制衡,林夫子死後,雖有湯藥作為外物協助,但妖力常常壓制内力,每次甯蘇發病都是妖力搶占上風企圖破體而出。
“老管,我沒事。幫我上藥吧。”
白寂指的是他背上的傷。他脫了外衣,背上四條血痕觸目驚心。每條血痕都有拇指寬,交錯着像是要把他的背部劃開。
老管每次看到這幾條傷疤,上藥的手都會抖。他跟着先家主在白家待了二十幾年。三年前先家主去了,他奉命去撫風把公子接回來。許多年未見,公子已經不再是他記憶中的孩童。公子聽到先家主的死訊隻是低頭不言語,沒有悲傷沒有錯愕,隻是很冷靜地接受。
冷靜地讓人覺得冷漠。
白家權勢大,其内的宗族關系複雜。家主隻是面上的掌權者,背地裡家主的一切都會受到族内長輩的牽制。他一開始還很擔心公子的處境,不過三年的時間,公子已經将族内事務處理地井井有條。
公子好像什麼都看得很開,除了那個叫“唐流星”的姑娘。也叫“甯蘇”,他去林家書塾接人時見過兩面。
天下已亂,即便白家依仗白家軍能夠暫時保持中立,但往後形勢再變,白家也不得不選擇站隊。為了來中滄城,白寂咬着牙捱了四鐵鞭還與家中族老妥協交出部分實權。
在老管看來,白寂做的謀劃大都是為了那個叫“甯蘇”的姑娘。想到此處,老管不禁說道:“公子,切不可因為兒女情長誤了大事。”
白寂聽了歎氣說道:“老管,兒女情長和逐鹿天下對我而言并不對立。我喜歡的人,我了解她。她是個非常驕傲的人,她喜歡的人不會是一直在後面追趕她的人。按她的性子,她不會為了愛一個人而舍棄什麼,她想要的是一個剛剛好的人。兩個适合的人剛剛好碰在一起,不用為了彼此而改變。兩個人可以相互示弱,可以相互扶持,朝着一緻的方向走。她以前就是這樣跟我解釋‘天生一對’的。”
頓了頓,白寂又自嘲道:“我也不想逐鹿天下。老管你上過戰場,你知道挑起戰争會死多少人。白家打得起仗,但鹭洲的百姓打不起。天下各家奪的是土地和百姓,死的也是百姓。我又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我現在就是挑起戰亂的罪人之一,跟東方家沒什麼分别。我們的人都準備好了嗎?”
老管回道:“一千人候在東滄城外。另有一千人通過密道進了中滄城城,現以離家軍的身份駐紮在城外三十裡。”
“好。戲台子已經搭好,嘉賓也已入席,就等太子殿下一聲号令。讓好戲開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