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牛車伴着時斷時續的曲子晃晃悠悠朝着雅丹城駛去。老漢在前頭駕車,程緣緣坐在老漢旁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甯蘇,水雲郎和文若或躺或坐在牛車後面,身下鋪着幹稻草,被太陽一照,暖烘烘的。
四人渡過滄江後連着趕了兩天的路,着實是累得不行。恰巧在城外山腳下碰見一名駕着牛車進城去老漢好心捎他們一程。寒暄時,老漢問起四人的來曆,程緣緣胡謅了個故事,說四人是兄弟姐妹,從中滄城那邊逃難來的。老漢聽得眼含熱淚,不僅邀他們上車,還從兜裡掏出幾張烙餅塞給他們。
好在四人風塵仆仆,看起來确實像是逃難來的。
文若靠着稻草堆,卻坐得端正,手裡捏着一片葉子放在唇邊吹奏。悅耳的樂曲聲便從他唇邊緩緩流淌而出。水雲郎仰卧在三人中間,和着曲子哼歌。
一曲完畢,水雲郎的歌還沒哼完。文若随手抓過一把稻草撒在水雲郎臉上,抱怨道:“二蛋,你哼得難聽死了。”
水雲郎不悅地坐起來,晃着手裡用來遮太陽的樹枝,說道:“四柱,你也太沒品味了,竟然覺得小爺我哼得不好聽?”
一直在閉目養神的甯蘇聽完一曲有些意猶未盡,同樣坐起來,歪着頭稱贊道:“四柱,你好厲害!能不能教教我?”
文若驚訝道:“将,三丫,你也覺得好聽嗎?”
二蛋,三丫,四柱,這三個名字着實好笑。文若一說完,三人默契相視而笑。這三個名字也是程緣緣随口胡謅的,說是爹娘沒文化随便取的。俗話說賤名好養活,沒有帶着那麼多期許,也就沒有那麼多束縛,所以能活,所以活得自在。世間有些東西就是你越求,就越得不到。
甯蘇從水雲郎手裡的樹枝上揪下一片葉子,兩指将葉片搓成筒狀,再将一端捏扁,放在唇邊一吹,能吹出單調的音節來。“祖父以前教過我,諾,就像這樣也能吹出聲來。不過做不到像你那麼厲害。”
文若不好意思道:“這也沒什麼,很多人都會。我教你。”
教了半天,牛車緩緩駛過山澗田邊,二蛋和三丫還是隻會對着葉子噴口水。
水雲郎洩氣往後一躺,原本拿着的樹枝也丢到甯蘇手邊。他瞥見甯蘇放在一旁鼓鼓囊囊的包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三丫,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這話一出口,文若恨不得拿身後的稻草悶死他。這幾天他們與甯蘇同行,每天晨間夜裡流星都會從包袱裡掏出陶罐和藥包生火煎藥。雖然文若也好奇,但是一直沒敢開口問。不過就算是問,也不是這樣問吧!
甯蘇淡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袱,回道:“是有點毛病。不過能吃能喝能睡,比你還能打。”
她說得很平靜,但文若從她最後五個字敏銳察覺出些許怒氣,忙開口道:“你别跟他計較,這人腦子有點毛病。”
水雲郎不滿辯解道:“四柱你說啥呢,我是關心她。肯定是有點毛病才要吃藥嘛。你們怎麼都不識好人心呢?”
坐在車頭的程緣緣轉身打斷三人,“二蛋,三丫,四柱,下車了。我們到雅丹城了。”
四人向老漢道謝後随着人流一同進了雅丹城。
雅丹城與其他城池别無二緻。城中商鋪林立,人來人往,并沒有他們想象中混亂不堪的情景。不過比起其他地方,賭坊的招牌确實多了很多。程緣緣走在前面,興高采烈地向三人介紹着城裡的風土人情。據程緣緣所說,她之前在雅丹待過一段時間,但也有好幾年沒回來了。城中街道排列她很清楚,但是商鋪都換了名字。三人跟着程緣緣去找她在城裡的熟人,結果處處碰壁,不是離開了雅丹,就是閉門不見。
原本打算從熟人口中探知一些有關雅丹情況的計劃無疑是泡湯了。
程緣緣郁悶道:“我的人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以前胡吃海喝闖江湖的時候,大家都是好兄弟好姐妹。結果現在就想問點東西,一個個推三阻四,連門都不讓進。我們總不能直接在街上拉個人問這城現在都是誰管事吧?”
臨近正午,四人決定先填飽肚子再做打算。在程緣緣的帶領下,衆人進了一家酒樓。樓内食客衆多,不過看着這些食客的穿着卻不像平常百姓,個個都是彪形大漢,人人不是握着佩劍就是手拿大刀。酒樓二樓已經滿了,現下就隻有一樓最裡邊一張桌子空着。
小二打量了四人一番,看到她們腰間也别着劍才敢領着進去。在等上菜的間隙,程緣緣環顧四周後,示意其餘三人湊近來小聲說話。
程緣緣壓低着聲音,難掩興奮:“诶,你們看出來了嗎?這裡快要打起來了。”
文若皺着眉頭,擔憂道:“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吃?”
水雲郎同樣很興奮,“怕什麼,我不信我打不過他們。不過我比較好奇他們為什麼打起來。”
甯蘇在一旁連喝了兩杯茶水潤潤嗓子,又用茶水涮了涮筷子的底部。做完這些準備工作後,她捏着筷子時不時探頭看向後廚的方向,翹首以盼。看這情形,甯蘇壓根就沒有要換地方的打算,于是其他三人也就不再提了。等了一會兒菜終于上來了,三個熱菜,一個涼菜。甯蘇又叫住小二催他快點上米飯,小二戰戰兢兢地看了眼其餘桌,面露懼色。
小二俯下身,笑着低聲道:“各位客官,要不你們先把賬給結了吧?我看一會兒.....啊,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