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指揮所,走廊深處,一陣腳步聲匆匆響起,在簡單敲了敲門喊了聲“報告”後,副手便直接推門而入。
開門的那一瞬間,撲面而來的是滿屋子令人窒息的煙味,屋内的斯考特仰坐在椅子上,衣衫淩亂而松垮,露出一片疤痕遍布的飽滿胸口,旁邊的煙灰缸裡早已擠滿了,他手指尖夾着最後一根尚未燃燒的香煙,似乎正在發呆,懶洋洋地癱在那裡一動不動。
聽見有人擅自行動的開門聲,斯考特慢慢轉動了一下深黑的眼珠,瞥了一眼門口的位置。
“抱歉,”副手低聲道,十足恭敬的神色之間摻雜幾分微妙的緊繃壓抑,他扶着門把手,站在門口并沒有進去。
“但是,先生……這次是中心塔那邊的。”
中心的通訊請求,有資格直接打到他這裡的本就不多,能讓他這位副手直接二話不說沖進來提醒的,也就隻有一位。
“……阿德拉?真稀奇。”斯考特慢悠悠笑起來,他被煙霧淹沒浸透的昏沉大腦勉強找回了一絲久違的清醒,男人随手扔了香煙,撐着椅子站起身向門口走去:“最近有什麼發生事情麼?是我的地方除了亂子,他不小心翻出了什麼陳年舊賬,還是說我又做了什麼事情讓他看不順眼了?”
副手低着頭,小聲回應:“抱歉,先生,我不知道。”
“翻來覆去也就是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什麼居民數量減少了,居住區的物資定價不對勁,對外巡邏隊的人數太多……要我說,原生種能混到他這個水平的也是少見……”斯考特壓着嗓子啧了一聲,滿臉不耐煩,前往客廳的腳步卻沒怎麼慢下來。
狼群的頭狼與胞弟的關系是公開的不和睦,長久以來,一直都是阿德拉住在中心塔,負責基地的一切事務,而斯考特則待在指揮所,負責城防和領域外巡邏的外圍任務。
這對兄弟倆作為基地的掌權者,關系雖然僵硬,但也不算是徹底的分裂對立,在阿德拉的有意控制下,兩人始終處于一種微妙地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态,通常來講,隻要不是斯考特試圖帶人造反或是捅個天大的窟窿出來,他無論做了什麼事情,狼王都不會過問。
斯考特推開客廳門,在看清沙發上端坐影子的那一刻,原本懶散不耐的神情瞬間變得微微有些僵硬,動作也慢了半拍。
“……大哥。”
他低低叫了一聲,在門口站住了腳步。
“嗯。”狼王阿德拉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紅褐色的長發打理的一絲不苟垂在身前,他等了一會沒有聲音,擡眼一瞥,淡淡提醒:“過來坐,斯考特。”
“……”
斯考特舌尖抵着腮肉,停頓幾秒後,還是直接三兩步走過去,帶着滿身濃郁刺鼻的煙味,直接大咧咧坐在了兄長的對面。
見阿德拉半晌不開口,斯考特皮笑肉不笑,胳膊往沙發背靠上一擡,直接便問:“有事?”
“要說有,也可以算有。”
阿德拉慢條斯理地開口,斯考特毫無遮掩的露出嫌棄的表情,他煩透了他兄長這副總是不動如山沉穩自若的态度,好像這天底下什麼事情在他這兒都不算嚴重,什麼事情對他來說都是遊刃有餘的。
果不其然,阿德拉這一次也是一樣的,他黑沉的眼珠看着自己的弟弟,甚至很好耐心地等着斯考特冷靜下來,然後才接着說道:“我對你想要拉攏人才的想法沒有任何意見和想法,也無意幹涉你建設自己隊伍的想法,但偶爾——偶爾,斯考特,我這個做兄長的,也希望你能學會什麼叫……‘分寸’。”
他說話一向語速緩慢,音色優雅低沉,這次罕見地在尾音停頓一瞬,“分寸”二字被他念得格外清晰有力,語調溫和,卻強硬的不容置疑。
斯考特清清楚楚的啧了一聲。
他轉開視線,又相當敷衍的擺出了一臉無辜的表情,一攤手,無奈道:“我的好大哥……你又平白無故的說什麼呢?說真的我做什麼了?我什麼也沒做吧?你要是翻舊賬我都能跟你一起想想,但平白無故來這麼一句,我腦子裡可真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啊。”
“那我隻能說斯考特先生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阿德拉眼神平淡,不緊不慢的說道,“前一陣子,你在城外遇到的那隻黑豹的合成種,當時不還一副高高興興要和人家拉近關系的樣子麼,這麼快就忘了?”
“合成種少有,那小子自身也是少見的出色,百分百的任務完成率在此之前都沒見過,我當然沒可能忘得這麼快。”斯考特單手托腮,幽幽反問:“然後呢?我好歹也是個要帶隊的,看見個有本事的小子,上手拉攏一下也沒什麼稀奇的吧?”
狼王的發是一種優雅的紅褐色,在陽光下,發絲自然呈現出一種紅酒般醇濃的瑰麗色調,偏偏瞳色漆黑,像彌漫四散又在他瞳孔濃縮沉澱的夜色,連帶長發也像延伸流淌的血,順着他的臉龐輪廓蜿蜒落下。
他此刻靜靜擡眼,不發一聲的瞧着自己的胞弟,那雙漆黑又深沉的眼像是能把人拉入一場無形厮殺的狩獵場,看得黑狼的下颌線無意識繃緊,連眼神也泛起了被冒犯般的驚怒不滿。
“……拉攏人,自然沒什麼稀奇。”阿德拉慢慢道,目光依然沒有轉開:“但要是因為這麼一個人,平白無故招惹了許多人命進去,就很有問題了。”
“……”
斯考特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