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葉莎已經對雷柏衛一的情況有所預想,但當她親眼看到地面的景象,仍然忍不住鎖緊眉頭。
地面上密密麻麻,滿是破舊不堪的屋棚,條件好些的,能用木條搭個屋頂,勉強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條件不好的,就隻能用布塊拼湊成帳篷,表面打滿五顔六色的補丁,四邊都在漏風。
戰略地位如此重要的輝曜石礦場,人口如此密集的聚居區域,竟然連條像樣的馬路都沒有,所有窩棚都被泥濘的小道串連起來,在夜幕下更顯得破落凄涼。
看得出這裡的居民其實很愛幹淨,盡力将路面壓實鋪平了,但隻要一下雨一刮風,還是避免不了滿地泥漿。
“傅申膽子真是夠大。”
葉莎站在舷窗邊,抱着雙臂冷聲道:“每年述職報告他都寫得天花亂墜,但這裡可不是我在報告上看到的地方,那些高端的工業園區、精良的礦場設備,都在哪裡?我隻看到一群衣不蔽體的人,在帝國最邊緣的地方忍饑挨餓。”
雷嘯鳴接口解釋:“傅申有固定合作的影視導演,每次需要述職或者報告的時候,就讓導演在攝影棚裡搭幾個場景,請幾個演員,再做點AI特效……以假亂真,沒有來過雷柏衛一的人根本看不出真假,就連我,要不是為了調查冒名頂替的克隆人,也發現不了這些。”
葉莎輕聲嗟歎,“落地吧。”
斜地裡卻突然冒出句冷語,煞風景地說道:“士兵中間常常流傳一句話,武裝到牙齒的怪物并不可怕,受驚的獸群才是最危險的,殿下,您看到下面那些平民的表情了嗎?這艘僞裝攻擊艦吓到他們了。”
煞風景的人在另一扇舷窗前,雙臂撐着窗緣,低頭注視下方的大地。
黎奂對這趟出行興趣缺缺,剛才整個航程中,他都埋頭在自己的工作裡,與葉莎的交談不超過三句話。
但這才不過一個眨眼,黎奂好像瞬間就從休眠的狀态中驚醒了,他觀察着地面,眉目微動間,似乎已經完成了對這場行動的所有預設。
葉莎端詳他片刻,忽然笑眯眯道:“元帥的提醒很有道理,既然如此,我們不如示敵以弱。”
“怎麼個示敵以弱法?”黎奂轉頭朝她看來。
葉莎表情變得雀躍起來,“比如,一個無知懵懂的貴族小姐,因為家族遭難,隻能跟着未婚夫逃到邊境,又累又餓,給養還到了極限,隻能求助樸實善良的當地人……”
“停停停……”黎奂看她一臉躍躍欲試,沒好氣道,“隻要有貴族小姐就夠了,不用加上未婚夫的戲份。”
“那不行。”葉莎中氣十足地說,“您剛剛也說了,下面的人就像受驚的獸群!怎麼能隻有貴族小姐一個人去?萬一出了什麼事,未婚夫沒有辦法向帝都星交代,看您遭受陛下的責難,我也會不忍心的。”
黎奂悶了半晌,憋出一句,“如果非要未婚夫出場,可以讓雷處長來,我演保镖就可以。”
葉莎:“……您可是未婚夫本尊啊,這樣當面向我舉薦别的男人,真的好嗎?”
艙内的另一角,雷嘯鳴用盡全身力氣,控制着抽搐的面部肌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腕部電腦,一臉的正派嚴肅。
你們兩位打情罵俏,幹嘛捎帶上我?
關我屁事哦。
……
……
即使見多識廣如老丁,也很難說清楚,從那艘飛艇上下來的一對男女,究竟是什麼來頭。
其實最好的選擇,是在那艘飛艇落地前将它打下來,但奇怪的是,唯二的防空電磁炮在瞄準飛艇後,居然全都失去了控制,癱瘓在原地,紅燈不停地閃爍。
兩台防控電磁炮是老丁的命根子,他就靠這個打退無數的走私客、襲擊艦……每天老丁最重要的日常工作,除了在擺渡口岸調度貨運班列外,就是保養這兩台巨炮,給它們上油、調試、維修。
可現在這兩台電磁炮癱瘓了?還是同時!
對方飛艇上難道有定向幹擾裝置?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普通貨!
老丁嗅到了一點不尋常的氣息,他眼睜睜地看着飛艇穿越防線,落入停機坪,老邁的身體猛然從座椅上彈起來。
“準備武器!”
他朝話筒大喊一句,然後飛身竄出控制室,雙腿夾住直通塔底的直梯,眨眼就落到了地面。
響應号召的人們一擁而上,端着形形色色的工具和器械,跟随老丁沖向停機坪。
與此同時,那艘來意不明的飛艇已經停穩,艙門緩緩開啟。
“站住!”老丁大喝道,舉起激光槍先發制人,朝飛艇前方的地面開了一槍,以示警告,“沒有帝國官方的許可,任何人都不得踏上雷柏衛一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