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奂一片好心喂了狗,怒極反笑,“您就趕緊閉嘴吧,颠成這樣,不怕咬到舌頭?”
他使勁把膠囊塞進葉莎的唇縫間。
“這是什麼?”葉莎輕咬住那小玩意兒,口齒不清地問。
“毒藥,您可以選擇不吃。”
黎奂十分不敬地乜了葉莎一眼,僵着那張臭臉,閃回原位去了。
最優秀的戰鬥記錄保持者,果然有着超乎尋常的身體素質,黎奂即便不用伸手去抓欄杆,也能自在地面對颠簸。
葉莎心底生出細微的嫉妒,輕聲嘟哝一句,“什麼人呐。”
她含着膠囊正有些猶豫,就聽雷嘯鳴解釋,“元帥就是直脾氣,您别往心裡去。這藥是帝國軍隊配發的,可以有效降低飛行機動中的生理反應,減弱眩暈和失重帶來的不适感,戰鬥艇駕駛員都會随身攜帶。您直接把膠囊咬破,見效很快。”
葉莎點點頭,咬破囊衣,藥物融化在舌尖,味道像薄荷般清新爽口,混沌的頭腦頓時精神一振。
雖然不可能完全跟沒事一樣,但葉莎總算能靠着這個挨過後半程。
嗯,單憑這一點,元帥閣下還是有功勞的。
當卡車終于顫顫巍巍抵達小鎮,已經是淩晨了,葉莎撐着幾乎散架的腰,在雷嘯鳴的幫助下跳到地面,心裡想的第一件事,還是要跟黎奂道個謝。
她狀似不經意地環視小鎮,目光掃到黎奂身上時,清咳一聲,“我還以為自己再也到不了這裡了,剛剛多虧了閣下。”
葉莎自認為态度很誠懇了,可是黎奂壓根不理她。
他打開大腿側的戰術口袋,拿出一根能量速食條,遞給小羅布。
小家夥不知道這是什麼,但還是認真道了謝,然後在黎奂的指導下,用黑漆漆的手指撕開包裝。
嘗到嘴裡的第一口,濃濃的巧克力味散發,小羅布連眼睛都變得閃亮了,立刻從小心翼翼轉變為狼吞虎咽。
“真乖。”
黎奂拍拍小羅布的腦袋,露出淺淡的微笑,但嘴裡那兩個字在葉莎聽來,怎麼都像意有所指。
哦,人家就乖了,我就不乖了?
算了算了,冷靜冷靜,看在遠征軍團的份上。
她忍。
……
……
小鎮上最好的那棟小樓,原本是曆代鎮長的住所,白牆紅瓦三層小洋樓,還帶個種滿紫藤的小院子。
不過上任鎮長去世後,這棟小樓就一直空置着,老丁嫌它浪費資源,帶着人把樓拆了一半,木條都拿去礦場應急了,現在鎮長小樓已經變成了平頂,院子裡也全是枯萎的樹杈,毫無美感。
雖然新任鎮長還未推選,不過老丁早就是衆人心中默認的鎮長了,對他拆樓的行為毫無意見——反正那也是鎮長的房子。
眼下這棟醜陋的平頂小樓裡,住了一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大早上的許多鎮民都得知了這個新消息,雖然不靠近打擾,卻仍然會遠遠地觀望,交頭接耳。
而此時,這些好奇的圍觀群衆也成了場景的一部分,又落入别人的眼中。
街角一間不起眼的小木屋裡,厚重的窗簾被掀開一角,有人偷偷躲在簾幕後,觀察着街景。
“這麼艱苦的條件,你卻把這裡管得很有秩序,難為你了。”
“也還好,雖然艱苦,但還能堅持,畢竟是我出生長大的地方,除了這裡也沒有别的地方可去。”
“誰說沒有地方可去?當初你剛退休的時候,帝都星最好的療養院随便你挑,是你自己不願意。”
“好好好,我自己找罪受行了吧?雷大處長,你大老遠跑到雷柏衛一來,不會就是為了看看我的慘狀,挖苦一番吧?”
狹窄的小屋内,隻有一張鐵桌和兩把椅子。
老丁把礦工帽放在桌上,拉過椅子一屁股坐下來,端詳着房間裡另一個人,“這麼多年了,你的易容技術一點也沒有退步。”
戴着易容頭套的雷嘯鳴低歎,“但看起來似乎也沒多少進步,這不還是被你認出來了?說實話,我本來不該出來見你,這已經屬于任務暴露了。不過你的為人我了解,得把話說開,免得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傷了自己人。”
老丁道:“還不是怪你自己,明明有更先進的編程式手術換臉,非要用這麼原始的技術……頭套太容易露餡了,情報局的重要行動從來不用這種方式,我琢磨應該不是什麼大任務,才偷偷給你發超腦信息,約你出來見面。”
“你也知道,編程式換臉有應激期,副作用還不小,有些肌肉損傷是不可逆的。”雷嘯鳴拽過另一把椅子,四平八穩地坐下,“但這不代表我這次任務不重要,反而正是因為太過重要,不能出一點差錯,我才必須讓你清楚界限。”
老丁桀桀笑了兩聲,“噢,考慮這麼多,是因為那位女士吧?她是什麼人?還得要雷處長你親自陪同?”
雷嘯鳴淡淡回答:“都是情報局的老人了,什麼事情該問,什麼事情不該問,你自己心裡應該有數。”
“不說我也能猜到。”老丁聳了聳肩,自顧自地嘟嘟哝哝,“貨運班列的小子剛剛在那吹噓了半天,仗着雷柏衛一消息閉塞,他把我們都當成了鄉下的土包子,拼命炫耀雷柏星上的大新聞……那位女士嬌滴滴的,跑到我們這裡是旅遊來了?剛剛讓她坐那輛卡車吃了不少苦頭,等她回雷柏星,該不會治我們個大不敬之罪吧……”
雷嘯鳴忽然伸手,拍了一下桌面。
他不是很用力,但鐵桌卻在他手掌下震顫,發出令人牙酸的糙響。
“剛剛的話,我就當沒聽到。”
雷嘯鳴注視着老丁,目光深沉,“但是,沒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