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C市國際新文化光電子電競中心。

一月的日子還帶着點料峭春寒，寒風呼呼地從門外疾馳而過，間或發出一些銳利的嘯叫。時至十二點，排隊等待簽名的觀衆也已經陸陸續續離開，PH戰隊的隊員們難掩疲色，神色之間還帶着點遺憾和失落，各自沉默着整理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準備離開。

PH戰隊這個賽季的征程就到此為止，身為老牌戰隊的PH輸掉了最重要的一場比賽，連季後賽的名額都沒争取到，建隊以來第一次沒能進入季後賽。

領隊環顧了一圈發現少了個人：“程斯年去洗手間怎麼那麼久還不回來？”

一向活躍氣氛的喻書銘也隻是搭着自家隊長的肩膀嘻嘻哈哈：“不會掉廁所裡了吧？”

聽上去有點陰陽怪氣的味道。不過這也怪不了他們，畢竟程斯年在比賽上的表現實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本來就是卡位賽的要緊關頭，要不是身為突擊位的霍澄因為手傷實在嚴重，前一天不得不臨時決定換上程斯年，這場比賽也不至于被二比零直接帶走。

結果比賽時程斯年根本沒有執行臨時布置的戰術，他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在整個地圖上亂晃悠，不報點、不支援。

第一場比賽程斯年被對位選手直接擊殺，甚至血線都沒掉多少；第二場比賽更是看ID殺人，直接抓到了程斯年的位置，順便趁着其他三個人掩護程斯年的時候打了個甕中捉鼈，兵敗如山倒。

傅時曜偏過頭，目光對上喻書銘的眼，目光下移落在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喻書銘立刻就把手縮了回去。

昴宿啟示上線于三年前，是一款自由度極高的3D動作類四對四對抗類遊戲，遊戲目标非常簡單，隻要擊殺對方四人就能夠獲得比賽勝利。遊戲角色屬性加點分為敏捷、體質與感知，全部由玩家自定義加點，這就為角色創造了無限可能，同時得益于3D引擎與仿真設計，使得聽音辨位（感知加點）等成為可能。

每隊玩家一般分為兩個突擊位、一個醫療位和一個支援位。

衆人沉默了好一會，隊長傅時曜開口說道，“我去看看吧。”

不過現在的程斯年沒有心思關心這一切，因為他正躲在戰隊專用的盥洗室裡扶着洗手台吐得昏天黑地。

傅時曜剛走到門口輕輕敲了兩下門，聲音冷淡，“程斯年，要回去了。”

緊閉的廁所門外傳來的聲音在程斯年耳邊放大後變成了一種扭曲的聲音，程斯年勉強壓住喉嚨口想要嘔吐的欲望，用嘶啞的聲音應了一句：“知道了，馬上來。”

他的聲音着實聽上去不太好，傅時曜還是推開了門，他剛推開門就看到程斯年彎着腰，肩膀都在顫抖，他走了兩步，扶住了程斯年的手臂，“一次打得不好也不代表你永遠不行。”

程斯年當然知道反常的身體狀态不是因為懊悔。

作為一個上輩子死于信息過載的哨兵——是的，程斯年是重生到這個世界來的。

這個世界并沒有哨兵和向導的區别，所有人都是普通的個體，初來乍到的程斯年就像是一個異類。

過于敏銳的感官毫無保護地暴露在沒有屏蔽的環境下，他就像是落在狼群裡的綿羊——四面八方湧來的歡呼聲由遠及近全部刺激着他，就連一個正常的狀态都保持不住，更不要說能夠聚精會神參加接下來的比賽了。

但是在傅時曜靠近自己的時候，他立刻就意識到，那些紛繁嘈雜的聲音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罩子，将他籠罩在其中——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有着白噪音的“塔”裡面，這樣的情況讓他感覺到安全。

程斯年終于是恢複了力氣，他用冷水潑在臉上，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住了翻湧的反胃感，他又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水瓶漱了漱口，做了幾個吞咽動作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那麼狼狽：“抱歉，久等了。”

傅時曜松開了抓着程斯年的手，沒有追問程斯年到底是怎麼了，隻是留下一句，“生病了就去看醫生。”

程斯年當然知道自己的問題并非是依靠單純看醫生就可以解決的，但是還是應了一聲，垂着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傅時曜的身後，腦子依舊混亂不堪。

傅時曜靠近自己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過載的信息像是找到了一個出口洶湧地湧出，降低了他精神崩潰的可能性，同時噪音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

他還記得上輩子的事情，他腦中最後的記憶是腦中不堪負載的尖銳嘯叫，是束縛帶緊緊捆紮住四肢的疼痛，是喉嚨裡發出的絕望的“咯咯”聲，最後全部落進無盡黑暗裡。

程斯年想得出神，沒注意傅時曜已經停下了腳步，他猝不及防，鼻尖直接撞在傅時曜的背上。

傅時曜沒回頭：“你是應該去看看醫生。”

程斯年：“……”感覺被罵了，不确定，再聽聽。

不過傅時曜沒有空再管他，領隊和教練跟聯盟後續确認了一下其他事宜，确定所有人到齊了就回到了俱樂部。

不過PH戰隊的常規賽之旅已經結束，卻并不意味着隊員們的休假開始了。